大部分的麻瓜都不知道,在他们之间隐藏着许许多多的巫师。大部分的巫师也不知道,在欧洲隐居着数量庞大的妖精们,论人数一点不比巫师少。
千百年来,妖精虽在巫师中开设银行,管理财物,但极少出售自己手造的魔法制品——对妖精们来说,卖给一个巫师的物品只是给那一人用的,一旦这个巫师身死,东西就得收回来。但他们发现巫师们寿命虽短,却喜欢在家族中传递财物,既狡猾又不要脸,以致卖给他们的东西好比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如此,妖精匠师们越来越不愿意卖东西给巫师,除古灵阁业务之外,他们已经数十年没和巫师交易过了。
有记载,最后一件售出的制品还是一个妖精小学徒练手打的蹩脚头冠,卖给了韦斯莱家一个要结婚的女巫。话说回来,若不是那学徒手艺稀松,作品打得令师父嫌弃,那女巫的父母又非常缠人,这头冠也不会卖给他们——与其说这是一单生意,不如说这是妖精师父惩罚小学徒的手段。
那可怜小妖精受此屈辱,回家大哭了一场,从此发奋,百年后竟然成了一个技艺了得的大匠师:不过这又是后话了。
许多巫师都不知道,妖精们是有王的,妖精王不是什么世袭的称号,不过是众妖精匠人中手艺最好的一个罢了。除了在古灵阁工作的妖精,他们平素不见外人,可此时,现任妖精王奈诺对面正坐了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巫。
奈诺脸上有一种老谋深算的表情,他上下打量着女巫:“你说你找到了妲努的宝藏?你有什么证据?”
女妖精妲努是一个在妖精中传奇一般的大匠师,她顶顶出名的是神鬼般的手艺,巨龙般的收藏癖,和无出其右的怪异神秘。传说中她的手艺比当时的妖精王还要出色,但她性格古怪,行踪诡秘,竟不屑于坐王位。没人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死去的,也没人找到过她那传说中的宝窟——这是妖精们千年来巨大的遗憾。
女巫把一卷羊皮放在奈诺面前。
奈诺展开一看,脸色大变:“妲努的手札!”他凌厉的目光扎向她,“你已经进去过了?!这怎么可能?巫师怎么可能穿过妖精的法术屏障?”
女巫耸了耸肩。
奈诺的呼吸粗重起来,双眼危险地眯起。
“别这样看着我呀,您杀了我容易,可是要我说出宝藏下落是万万不能的,你大可试试。”女巫摊手,“再说了,妖王陛下,我若是想把宝藏据为己有就不会来找您了。”
奈诺痛心疾首地咆哮:“你敢!你敢!这是我们妖精的宝藏!”
“可是是我找到的呀。就是妖精也有谁找到归谁的传统吧。”女巫无辜地一笑。
奈诺觉得这美貌女巫的笑容可恶至极,心痛得嘴唇发抖,却又理亏,只好颠来倒去地喊着,“是我们妖精的!你怎么敢染指我们妖精的东西!”
“我可以告诉你宝窟在哪里,而且完完整整地把它给你。”女巫非常友善地说。
奈诺一愣,冷静了下来,算计地观察着她的表情,“你想要什么?”
“我要妖精为我打造一把剑,一面圆盾。要平时可以收在我身上,还要能够传导魔力。”
“不可能!你疯了!”奈诺一口回绝,“你知道这样的武器要费多少秘银吗?何况可以收在巫师骨肉里的宝物要能够变形,这种技法的关键在妖精中早已失传,就算还没失传的时候也是出了名的难。”他傲慢地看了她一眼,“只有我才有可能打造出这样的宝物。你凭什么要求我,妖精之王,为你做事?”
“得啦!在妲努宝库中的秘银足够你打出一幢房子来!何况她还留下了一整个图书馆,这种技法她的资料库中未必没有吧?”
奈诺双眼睁大了,里面流露出□□裸的贪婪。他眼珠一转:“好,可我要先和你去一趟,眼见为实。”
三天后,罗马尼亚一条山脉的山腹中。
妖精王和女巫站在一道断桥边,眼前是万丈深渊。奈诺沉着脸,不甘心地又放出一只机械小鸟,小鸟飞出了一米开外,就石头一样掉了下去。
“别试了,此处禁魔,连炼金造物里的魔力能源也会完全失灵,你我在这里就和麻瓜是一样的。”女巫摊手。
妖精王愠怒地喊:“你耍我?这怎么过去?”他看着数百米外的山壁和建筑:“看来妲努修的这座桥是唯一的通路,不知怎么断了。”
“这里曾经生活过一头古龙。古龙为了防止别人找到宝藏,把桥砸断了。”
“你又怎么知道?”
“你瞧见对面山壁上龙炎和龙爪留下的印记没?而且实不相瞒,那头龙的遗骸还在宝窟里呢。”
奈诺听出她的确曾经横渡这深渊,追问道:“那我们怎么过去?”
女巫瞥他一眼:“要委屈陛下您到我背上,我背您过去。”
妖精王皱起眉,眼睛咕噜噜地在深渊和对面的山洞上扫了几回,又怀疑地打量了女巫半晌,终于露出不甘心的表情,点了点头。
女巫从口袋里悉悉索索地取出一堆像是布料的东西,并一对铁爪。她一边把铁爪绑在手上,一边笑道,“还有,您先收一收谋财害命的心思。陛下要是趁机在我背后捅刀,只怕您也活不了啦。”
奈诺被她说中心思,尴尬地哼了一声。
妖精王伏在她背上,女巫助跑几步,朝着深渊一跃而起,同时双手一扬:那布料鼓起,吸饱了风,支撑着她晃晃悠悠地朝对面滑翔而去。山壁越来越近,一人一妖飞快地往上撞,眼看着就要拍成两坨肉饼,奈诺忍不住大叫起来。女巫长腿收起往山壁上一蹬,巧妙地卸去了冲力还趁机往上蹿了一两米。她双手一松,那“降落伞“就飘飘摇摇地往深渊里坠下去了。
这山壁垂直,被龙炎烧得和玻璃一样平滑,女巫用铁爪奋力勾在山壁上,却仍一刻不停地往下滑去,铁爪和石壁摩擦出令人牙酸的声音,擦出一串串火花。
奈诺骇然尖叫,心道今天死定了。
好在龙炎不过烧化了一块山壁,他们往下滑了几十米,女巫就钩住了一块突出的岩石,晃晃悠悠地止住了身形。
“我说您要是没我过不来吧?”她还好整以暇地笑着说,“不是我自夸,除了我别人还真未必有办法。”
“你快上去!快上去!”奈诺看见自己和她脚下空空荡荡,黑乎乎不知有多深,吓得手脚冰凉,紧紧箍住她的肩膀不住催促。
女巫绕过被龙炎烧平的山壁,挑着山岩凹凸之处落脚,像是壁虎一样一点一点往上爬。十几分钟后,他们终于攀上了对面的山崖。奈诺从她背上滚下来,坐在地上不停擦着冷汗。
女巫没有嘲笑他的失态,反而也坐了下来,递过一个小酒壶,“威士忌,来一点?”
奈诺抖着手接过酒壶凑到唇边。一口烈酒下肚,他脸上有了些血色,手脚也慢慢暖和起来了。女巫十分耐心地坐在一旁,也不催促,自顾自喝着水。力气重新回到了老妖精的身上,奈诺站起来,主动说:“咱们走吧。”
妖精王和女巫钻过最后几重险恶的陷阱,来到了一个大厅之中。奈诺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就是他,也不得不被眼前的奇景所震撼。
他们面前是一个巨大的殿堂,仿佛是掏空了一个小山丘所筑成。大厅中有八扇门,通往八个不同的房间,而厅里小山一样堆着巨量的黄金,秘银,宝石,珍珠,更有巧夺天工的诸多宝物——宝剑匕首,盾牌盔甲,头冠戒指,奇门机关——但凡是妖精能做出来的东西,这里都有。
在这山一样的财宝上,卧着一条巨龙的遗骨。
这龙如此巨大,他们只能勉强看它的头颅。显然,这条龙与巫师们驯养的龙不同:这是一条真正的古龙,已经数百年无人见过了。古龙虽大,可这洞窟宽广,一条数百米的龙在里面不过像是卧在大床上的一只猫咪,而女巫和妖精王和它一比,就只能说是两只甲虫了。
奈诺激动得全身颤抖,直奔左手边的房间,那里正是妲努的藏书室,里面无数直抵天花板的高大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种皮面的书籍和堆成山的卷轴。他疯狂地扑到书桌上找到图书索引,喃喃自语地看下去,看着看着他热泪盈眶,继而哈哈大笑,喜得几乎要疯了。
女巫并没有进去,只是倚在门边,见他欣喜若狂的样子,微微一笑。
过了不知多长时间,奈诺才从藏书室里出来。女巫靠坐在一根柱子下,正闭目养神,听见他的脚步声,她睁开眼睛,笑道,“怎么样?和我这单生意做得不亏吧?”
饶是以贪婪狡诈著称的妖精王也不得不承认,何止不亏,简直血赚。
“你在这里挑一样东西带走吧。”奈诺一脸心疼地说,“这不在我们的交易范畴。妖精的传统是,发现宝藏的人,无论是不是被我们所雇佣,都可以挑一样东西。”
女巫挑了挑眉,拍拍手站起来。她走了两步,俯身从堆了一地的宝物里随手捡起一把巴掌长短的小匕首,“就这个好了。”
奈诺脸上闪过一丝狂喜:“选定了就不能更改了。”
女巫好气好笑地看他一眼:“陛下,您别把我当作不识货之人。我也不是不知道,那边那根法杖……那一个头冠……那一枚在巨龙爪尖的戒指……那一柄宝剑……”她修长的手指天南地北地点了几下。她每指一下,妖精王脸色就难看一分。
“……还有那个房间里的一条项链,都是好东西。”她一双蓝眼睛里闪着慧黠的光,“可我要挑了那些,您岂不是要心痛死?”
奈诺愕然。老妖精打量了她一番,“你这个女巫和别人不同,不知道说你是笨还是聪明好。好吧,我们的交易成立,回去我给你打那一剑一盾。”
“成交。您看看这么多宝物,宝剑盾牌不知道有多少,怎么想都是我亏了啊陛下,”女巫笑嘻嘻地说,“我也不是不知道,我一死您就要把东西拿回去了。”
“哼,不用拿话激我,我们妖精和巫师不同,我们做交易最为公道。你付出的代价足够,我铸造的剑和盾,我做主给你了,允许你传给你的血脉后代。”妖精王哼了一声,想一想,又狡诈地补充说,“可你要是血脉断绝了,我还是要拿回来的。答应的话,就握手为誓吧。”
“成。” 女巫不甚在意地回答,伸出纤手和老妖精握了握。
妖精王在心中暗笑。
此时若有年纪大些,或是对妖精王有所了解的巫师在此,他就会提醒这年轻女巫,这一代的妖王奈诺非但是妖精中手艺最为精湛的,更是最为道貌岸然,老奸巨猾的一个。
奈诺心里想的是,像是这种冒险者,有几个能活到结婚生子?这个女巫不过二十出头,就有这样的身手,还长得美貌,眼光肯定奇高。漂泊,挑剔,再加上命短,要留下血脉后代,哼哼怕是难。
妖精王没料到的是,这女巫最后不但结了婚,还生了一儿一女。那女儿又嫁了人,也生了一儿一女——这也就算了。最要命的是那个儿子,竟娶了娘家姓韦斯莱的一个女巫,足足生了三儿一女,子又生孙,孙又生子,奈诺竟然直到寿命耗尽都没有等到她血脉断绝。
不过奈诺在垂垂老矣之时,想起那满满一石窟的宝藏和无尽的藏书,想起妖精们得了妲努手札后越发精湛的手艺,还是得意地笑了起来——这个交易实在是他平生所做的第一划算。
这么一想,那一剑一盾,送给那女巫也无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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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代一下玛爷是怎么弄到她那奇门兵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