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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路茫茫,我拎着打包的盒饭走在棚户区崎岖不平的水泥路上,此时已是凌晨了,周围静得只剩呼啸的风声。
  我推开一间平房的门,屋里黑洞洞的,潮湿阴冷得像个冰窟,我心里一惊,暖气又坏了吗,忙拉开电灯。
  小昱躺在离门口一步之遥的床上,身上盖着两层棉被,仍被冻得瑟瑟发抖,可见到我回来还是很开心,“妈、妈妈!你回来啦!”
  他不住地打哆嗦,嘴唇被冻得乌青。
  我的眼眶瞬间就湿润了,忙低下头去故作轻快,“饿坏了吧?妈妈今天带了两个鸡腿给你吃,开心吗?”
  “哇两个鸡腿啊?”小昱睁大眼睛显得很兴奋,他接过饭盒,迫不及待地打开,也不顾饭菜早已凉透,埋头狼吞虎咽。
  我喉咙口一阵阵发紧,背过身去用蜂窝煤生火,偷偷擦拭眼角。
  “我吃完了。”小昱满足地打了个饱嗝,“妈妈,我要跟你说个事,隔壁的虎子今天来找我,说帮李爷爷去捡塑料瓶,李爷爷给我们1分钱一个,这样我就可以帮你赚钱啦!你说好不好?”
  “……”我望着他纯真的脸,难过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好不好嘛?”他又追问。
  我心内的愧疚和心疼一起涌上,握着他冰冷的小手坐到桌边,试探性地问道,“小昱,你怪妈妈把你从齐家带出来吗?本来我们都已经过上好日子了,可妈妈因为……因为自己在那边住的不开心,就又带着你走了,你会觉得妈妈自私吗?”
  “不难过呀!那边又不是我的家,既然你在那里住的不开心,我们就不住那!”小昱说得斩钉截铁。
  我吸吸鼻子,艰涩地开口,“如果我说……那边就是你的家呢?”
  “什么意思呀?”小昱糊涂了,望着我一脸不解。
  我闭了闭眼,最后一刻还是怯懦了,“算了,没什么,”我打开背包,拿出黄老板赔偿的五万块,“你看,妈妈有钱了,妈妈不用小昱去赚钱,我可以养活你,明天我就带你去上学,好不好?”
  “哇——”小昱望着那沓钱两眼放光,“真的吗?我又可以回学校去读书了?”
  他的快乐也感染了我,我心里又升起了一丝希望,“嗯!妈妈努力赚钱给你读书,小昱好好学习,长大了做个有用的人,好吗?”
  “好!”他高兴得直拍手。
  第二天一早,我便去了附近的小学打听插班的事宜。
  “赞助费30万。”教导处的主任上下打量我,冷冰冰地开价。
  “30万?!”我被天价惊得目瞪口呆。
  “他户口不在这里,照规定根本就不能上我们这儿的公立学校,你要嫌贵去读民工小学,那儿便宜,入学没要求。”教导主任不再看我,闲闲下逐客令。
  我落寞走出办公室,小昱背着书包坐在外面的长凳上乖乖等我,应该是也听到了里面的对话,眉眼都耷拉了下来,可还是强打起精神安慰我,“没事的妈妈,实在不行,我就去民工小学,只要有书读,在哪儿都可以。”
  “不行……”我缓缓地摇头,“你不应该是这种命运的,你不应该……我已经给不了你最好的了,不可以让你去迁就最差的状况,你相信妈妈,我一定可以解决。”
  我打算去跟红姐借点。
  “哎呀妹妹,真不巧了,”红姐一脸为难,“最近老家盖房子,我存下来的一点钱全寄回去了。”
  “没事,我再想想办法。”我很泄气,愁得胃痛。
  “你说你!”红姐一脸恨铁不成钢,怒冲冲递了杯水过来,“算了不说了,说了你又不开心。”
  我知道她又想劝我回齐家。
  旁边一直在听我俩谈话的小山走了过来,豪气干云地把一沓钱拍在我面前,“拿去!我这五万先借你!我是单身狗,月光族,只有这么大能耐了。”
  我和他其实不是很熟,听他这么说更过意不去,“那怎么好意思,我拿了你的钱,你不是没法生活了?”
  “没事儿,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更何况这钱本就是意外之财,我还有工资呢,不怕!先让小朋友上学要紧,我们都是吃了没文化的苦,不能让你儿子再走我们老路了。”
  我感激地朝他点头致谢,“那我写个欠条给你。”
  “嗨不用不用,这么见外干嘛,我相信你的人品……不过,你还差20万呢,打算去哪儿弄呀?”
  我茫然地摇摇头。
  他拉个椅子坐在我身边,“欢姐,你素质这么好,为什么不出台呀?如果你出台,肯定能成红牌,不知道多少大老板愿意包养你,钱自然就不愁了。”
  “要这样!她还不如去跟齐政赫呢!”红姐没好气地朝他翻了个白眼。
  “啧!也对哈!唉……要是我啊,我就去做那种坏女人,把所有有钱的臭男人都耍个遍,然后挥霍他们的财富!把他们都踩在脚下!”他把手狠狠一捏,仿佛那些人已经被他攥在掌心里了似的,嫉恶如仇的表情倒像个匡扶正义的大侠。
  “你现在也可以,”红姐凉凉地说,“直接下海呗,富婆、富翁,都可以被你玩弄于鼓掌之中。”
  “不要了不要了,”小山敬谢不敏地摆摆手,“我刚入行就是冲着做鸭去的,心说伺候几个有钱老女人也不是什么难事,没想到领班第一次安排我坐台就把我放在了一个男人身边,我一坐下来他就拍我屁股,我他妈当时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炸飞了,从那一天开始我才知道,原来鸭子还要接男客!赶情比做鸡还惨,男女通吃!”
  红姐用高跟鞋踹了他一脚,“去你的!鸡鸡鸡!外人说我们是鸡也就罢了,你他妈也来笑话是吧?”
  行内人不能称呼自己人鸡和鸭,这是规矩。
  “对不起,口误!”小山觍着脸道歉,“您大人不计小人过!”
  “你看看欢颜,所以真的不能走错路,不然一辈子被人埋汰,”红姐又转过头苦口婆心地劝我,“我不是吓你,以前金蕾鸟不上档次,来的都是些下叁滥的顾客,咱们场子里的保安镇得住他们,你可以在这出淤泥而不染,可现在这里被楚安和收购了,档次也提了上去,来的都是达官权贵,黄老板只是一个开始,万一以后遇上个咱们都惹不起的,你可没这么好运了哈,楚安和也不是天天在这。”
  我愈发心烦意乱,“那我还能做什么赚钱?这是我能找到的工资最高的工作了。”
  “哎等等……”小山若有所思地打断我们,“你们怎么不跟楚安和借呢?20万对他来说啥也不是!”
  “对哈!”红姐眼睛一亮,给了小山后脑勺一巴掌,“还是你小子脑筋转得快!”
  楚安和?
  我有些忐忑,他会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