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itre5 - Le village dangereux】
陆冉一个人晃来晃去,瞟到谢北辰又找到一个女孩说话,定睛一看,那不是甄好吗?
因为要做主持人,甄好今天打扮得特别漂亮,穿了一身绣枫叶的旗袍,亭亭玉立地站在钢琴边,美丽的杏眼秋波潋滟。谢北辰拿掉她手中的红酒,换上自己的橙汁,陆冉坏笑着用手机偷拍一张,回去就拿证据问甄好是不是背着死党脱了单。
镜头里的甄好突然敛了笑容,不知谈到什么事,摇摇头,仿佛在说“我不清楚。”
十一点钟声敲响,嘉宾散得差不多。陆冉吃饱喝足,和甄好一起坐车回使馆。
“你跟谢总监说什么呢,那么开心。”她没把照片拿出来,准备等以后做个杀手锏。
“他问我你最近工作累不累,郭参有没有把经贸博览会的事情交给你。”
陆冉愣了。
“他只是随口一问,涉及工作嘛,我得保密,只说你肯定会很忙,因为郭参过了年就要调回国啦……他又问了几句,没想到他对部里的情况那么了解。”
“什么?”陆冉瞪大眼睛。
甄好见了鬼一样望着她:“你还不知道?都在传郭参和许秘任期满了,要回国升职。他们没给你透口风?”
陆冉真没听说这事,哀叹着把头靠在她肩上:“不想郭参走啊,那么好的上司到哪找……”
她看着车窗外波涛汹涌的大海,无边的黑暗隐没了灯塔的微光,停在岸边的那艘渔船,明早不知要开往哪片海域。
招待会结束后,陆冉和经商处几人在大院里过了中秋。她大显身手,做了一桌拿手菜,邀请郭参一家和曲秘吃晚饭,旁敲侧击地提到郭参和许秘的任期。
郭参这个境界,一眼就看出她在想什么,吃着樱桃肉一脸享受地道:“我们还在等上头通知。回国好啊,亲戚朋友都在,医疗方便,还有各种各样的美食。当然,小陆这么好的手艺我是尝不到了,不知道以后便宜哪个有口福的小子。”
许秘拉拉他的袖子,陆冉看见曲秘偏过头,镜片后的眼睛有些湿。这个平时爱运动、爱旅游的大姐姐,这种节日终究忍不住伤心。
曲柏青的两个孩子都在国内,丈夫已经驻伊拉克叁年,两人聚少离多。外交官的离婚率奇高,感情稳定的人里,郭参和许秘这样的夫妻档占了部分比重,其余就是妻子一方辞掉工作,陪同驻外。可曲秘那么骄傲,她热爱这份工作,也知道丈夫和她一样热爱外交事业。结婚多年,两人失去了很多,唯独庆幸感情始终如一。
陆冉给她夹了许多菜,“曲秘,你年底就能休假了,到时候在法国转机,正好可以给小朋友们带圣诞礼物呢!”
郭参的母亲也笑呵呵地说了许多安慰的话,曲秘恢复心情,喝了半碗鸡汤。
红酒瓶见底,老太太抱着小孙女,又拉着陆冉的手摩挲:“闺女,你今年二十四,我七十六,咱俩可差了半个世纪呐!我年轻的时候可不像你这么有见识,国家派我去魁北克学习,我一句法语都不会,在那儿天天拉着白人老太太聊天——现在她们都见上帝去啦。后来我又去刚果金,给修路的工人当翻译,苦是苦些,可真光荣,这辈子就这么过来了。闺女,奶奶知道你喜欢这份工作,要是碰见哪个看对眼的后生,他要你辞了工作跟他走,你可要想清楚。”
陆冉一直很佩服她,工作家庭两不误,郭参父亲去世得早,小时候跟她跑了不少地方,长大也选择了这条路。奶奶的语气让她想起自家长辈,鼻子不由发酸。
“一个人单着也挺好嘛,多自由。我妈一点都不急。”她无辜地摊手。
大家都笑了。
吃完饭洗完碗筷,陆冉觉得有些累,洗过澡瘫在床上抢红包,顺便一条条发中秋祝福。
滑到“企业”标签组,她想了想,按部就班地打字:
【沉总,我代表经商处祝您中秋快乐,出差顺利:)】
下面是一张经商处四人在餐桌上碰杯的图片,加上“中秋快乐”字样。
她趴在枕头上渐渐困了,无所事事地把手机转来转去,忽然如梦初醒,喃喃自语:“我傻了吗?我应该睡觉啊。”
她翻身躺下,右眼睁开一条小小的缝,盯着手机。就在撑不住要合上眼皮的那一刻,屏幕亮了。
微信提示消息开头是沉铨。
陆冉瞬间清醒,深吸一口气,让她来瞧瞧他到底回了哪几个宝贵的字,她打赌是“中秋快乐”加个句号。
打开一看——
呵,是:【同乐。】
谁要同他一起乐啊。
他能乐得起来才怪,照相都板着脸不笑。
陆冉把手机扔到蚊帐外充电,卷了被子睡觉。
*
中秋后就是国庆假期,来S国这么久,陆冉还没出去旅游过,就约了师姐去S国和冈比亚边界看世界文化遗产。她师姐在D市的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做咨询师,经常能接触到景点的向导。
由于景点僻远,计划头天把车开到考拉克市的向导家住一晚,翌日再开到目的地,师姐却临时要加班,陆冉只得独自上路。向导伊布有辆老爷车,开了叁个小时,隔夜饭都要颠出来,最后终于在一片广袤的花生田里停下。
前方巨大的猴面包树后,栅栏围成圈,里头就是文化遗产,几堆用大石头堆成的圆,是十四世纪村民修的墓葬。陆冉拍了好几张照片,津津有味地听讲解,心想这一趟跑的值,总算体验了一下非洲农村。
天刚下过雨,回程时车轮卡在水坑里出不来了。伊布让她在车上等着,自己去村里找人拉车,可等了快两个小时他也没来,陆冉在车里留了张字条,顶着烈日顺着他离开的方向走。
地图上这个村子叫瓦纳,连电都没通,房子是纪录片里那种尖顶茅草屋,瘦骨嶙峋的瘤牛在旧栅栏里啃着枯萎的草根,唯一标致的建筑就是村口白色的寺庙。
大下午的,却没看到有人在村里,一个爬在树上摘面包果的小黑孩看见她,用沃洛夫语乌哩哇啦说了一气,冲前面摆手,陆冉不清楚什么意思,他蹭蹭蹿下树,来到她跟前,拉着她往后退。
陆冉听到前面被茅草屋挡住的地方传来许多人的说话声,有个男人痛苦地喊了一句,正是伊布的声音!
她不顾小黑孩的阻拦,跑到房子后探出脑袋,只见两群村民手持器械,针锋相对,伊布看起来是劝和的,捂着膝盖倒在中间。那群人并没管他,有人哇地一吼,乒乒乓乓就干起架来,几个妇女惊慌失措地拉架,被推到一边,眨眼间就有人见了血。小黑孩嗷地一嗓子冲到一个女人身旁,伊布闻声见陆冉也在屋后,使了个眼色让她躲好,一瘸一拐地走过来。
“两个兄弟会的人为了他们的领袖打起来了,你不信教,赶紧走。我已经给警察打了电话——”
话音刚落,几辆黑白摩托车就从土路上开了进来,村民们并没停止战争,反而打得更激烈了。
陆冉冷不丁看见一个村民杀红了眼,举刀冲向十米之内的小黑孩,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中一颗石子就飞了出去,恰好砸在那人脖子上,刀便没挥下。
“真主啊!”伊布拉着她转身就跑,可他毕竟受了伤,陆冉胳膊被后头的人一扯,重重摔在沙地上,他只抓到个背包。
她像一只被狗拖着的雪橇被拽到那群人里,满头满脸的沙尘,纱裙被尖锐的石头划破,露出牛奶般洁白的大腿。混乱中无数只粗糙肮脏的手在她身上摸来摸去,陆冉脑子里的弦一下子崩断了,歇斯底里地尖叫着,挣扎着往穿制服的警察那里爬,泪眼朦胧中看见伊布焦急万分地跟村民说着什么,掏出口袋里所有的钱……
她猛地一脚蹬开几只手,哆哆嗦嗦把口袋里一沓钞票摸出几张,往后一洒,拼命朝冷眼旁观的警察伸手,手里抓着五千面值的西非法郎。
警察眯眼收起票子,把她拉了起来,咕哝几句。
伊布扶着她,这个一米九的大汉也神魂未定,跟她说警察要带她去考拉克的警局,这是好事,只要有钱就能把她捞出来,也不会留案底。还没说完,一个警察就把她往摩托车上一放,开车扬长而去。
手机钱包护照还在背包里!
陆冉情急之下朝伊布喊:“回城找我!”
接下来的十二小时,是陆冉二十四年的生命中最难熬的一夜。
警局在菜市场对面,入夜后门口弥漫着一股难闻的鱼腥味。一帮游手好闲的黑人坐在屋里,用不标准的法语问她话,吊儿郎当地做笔录,陆冉耐着性子,细声细气地说自己是不小心砸到人的,她觉得自己示个弱,扮演无辜的游客也就过去了,他们就是想要钱。
问完话,警察带她来到一所黑黢黢的屋子,手电筒照亮了这里的布置——或者说根本没有布置,只有一张脏兮兮、肉眼可见爬着蟑螂的毯子,一个碎得稀巴烂的水罐。墙壁上有个大洞,洞里露出隔壁男人模糊的面孔,看到她进来,不怀好意地咧开嘴,那眼神仿佛在看会下崽的牲畜。
“明早你给熟人打电话,让他们保释。”警察冷冰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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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人那天穿了个很漂亮的旗袍~外交部的女生气质都特别好。
瓦纳村:Wanar,国内普通农村跟它一比就是华西村,那景点没有向导根本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