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一下快过一下,一次重过一次,狠狠敲击,几乎要跳脱心室,跃起砸落在肋骨上。
她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她好像又会期待他说什么。
“可惜什么?”她问他。
字音剥落的刹那,她才发觉自己的声音敷藏着涩,语调黏连。
段伏城没有立刻接话。
食指微蜷,指骨轻轻撩拨着汤倪柔软的耳垂,指腹温柔地抚触捏玩,每一下都是怜惜。
女人的耳垂肉感饱满,皮相剔白。
幼小的形状彰显出无辜和脆弱,微微泛凉,可生机盎然,足够纯洁,却又暗潮涌动着欲的味道。
像极了它的主人。
沉吟片刻,段伏城终于肯开口,告诉她:
“可惜我想每晚在那里陪你散步,但又不舍得让你为了谈判而做的努力,白白浪费。”
耳垂被他拨弄地发烫。
男人唇齿间的字词,喑沉得诱惑,诱惑地也在发烫。
这般烫意,精准鞭笞着汤倪的感官神经,长驱直入她的大脑,最终如电流般急蹿进心脏末梢。
两人身体相抵,隔着轻薄的衣料,汤倪能感触到指下,男人硬朗精健的肌理轮廓。
她想,或许段伏城同样也可以听到,自己无处落脚的心跳声。
这样的猜测,让她更加窘迫。
她想努力让自己别那么慌张得没出息。
可他们距离太近,无论怎样努力,她的触觉感官里都是他。
目光邃沃的他,薄唇浅勾的他,搂揽着自己在怀中的他,一眼洞穿自己想法的他。
这样又那样的他。
直到汤倪从耳骨到颈项,逐渐侵染成漂亮的粉红色,直到她在男人怀中的身子愈来愈僵硬。
段伏城隐约轻笑了声。
“别这么紧张。”他拍了一下她的腰。
轻拍在她腰际的力道不轻不重,不痛不痒,手掌拍离时,触感尚在,惹人心动。
汤倪红着脸,小力地推拒了下他的肩膀,反驳说:
“你这样抱着我,我怎么能不紧张……”
段伏城仍在笑,但还是将当下的调情适时止住。
他扶正汤倪的身子,退了半步,双手交叠在身后,稍稍弯腰与她平视,温声询问:
“要不要去看下你和阿策的房间?”
“好。”
汤倪出声,可发现声音蒙着层哑,连忙清了清嗓子,重新应了一句:
“可以!”
段伏城被她逗乐,没再多说什么,直接牵起她的手朝里面走去。
*
若要说起这里的员工公寓,在外人路过看来大多会误以为是哪家楼盘单独开发的私人小区。
公寓一共建有六栋。
每栋33层,每层仅住4户,且每层附带两部电梯。
其中1栋、2栋为单独男性住户,3栋、4栋为单独女性,5栋是男女混住,最后6栋专门提供给带子女的员工。
深坑的大部分员工都很年轻,大部分年轻员工也都单身,剩余小部分有家室的管理层人员基本不会住在员工公寓。
但总之,舟季对于员工的个人隐私,一向秉承“尊重开放”的态度。
每栋楼都分有大户型和小户型,房间永远供大于求。
员工到这里来提供工作证,至于想要单住还是混住、大户型还是小户型、客厅朝阳还是西晒等喜好选项,一切皆由个人自愿。
只有一点,带孩子的员工必须入住6栋。
因为这栋楼单独做了双倍隔音,以免孩子闹腾而影响到其他人,发生不必要的矛盾纠纷。
舟季在做事细节上向来最到位。
一如段伏城本人。
汤倪带着小怀策,入住在6栋的小户型。
说是小户型,可也是标准的“两室一厅一卫一厨房”。
段伏城住她对门,户型是整栋公寓楼里最宽敞的双层复式。
楼上楼下一共七个卧室,其中五个卧室都带有独立洗手间。
除外客厅两个,各带一个大洗手间,餐厅两个,一间书房、一间茶室、两个衣帽间、两个阳台,厨房也是一大一小。
考虑到小怀策上下楼不安全,段伏城陪他睡在楼下主卧和儿童房,方便照顾小孩子的日常起居。
然后安排汤倪睡楼上主卧,单独享用二楼一整层的私人空间,自由也隐蔽。
房间是段伏城一早便让人打扫出来的。
加湿器、香薰机、全身镜、闹钟、台灯、可移动的置物架、各式各色的收纳盒等等卧室神器,大到汤倪房间的化妆台,小到儿童房里全套的《哈利波特》书籍影片,段伏城几乎把所有该考虑不该考虑的都尽量置办到位,简直一应俱全。
汤倪走进自己卧室的洗手间。
她发现这里和对门自己原来的洗手间大不一样,显然是重新做过整改的。
泡澡区与淋浴区一分为二,干湿分离,墙壁上做了一个内嵌式的九宫格壁龛,收纳着浴巾、毛巾、各式洗浴用品等。
汤倪喜欢橙色。
于是洗手间的整体墙壁颜色是黄昏橙与奶油白的色调搭配。
水磨石洗手台是暗橙色,智能马桶上方的置物吊柜是粉橙色,电热毛巾架甚至就连浴缸前的防滑垫都是橙色。
“时间紧张,就让他们简单改造了一下,你觉得哪里不方便,可以随时告诉我。”
段伏城斜倚在门框上,慵懒地双臂交叠,温声对她嘱咐道。
可以看出,他是让人重新装修了她卧室里的洗手间,并非他口中的“简单改造”。
而他重点改造洗手间,是有原因的。
在任何酒店界的监测机制考核中,洗手间的装潢、整洁度以及各项卫生标准,永远都是评定一间客房是否够逼格,能否上星的决定性因素。
同样身为“酒店人”的汤倪,又如何会不明白呢?
还记得当初在世枫,她第一次去到段伏城的总统套房时,也是第一时间跑去他卧室的洗手间里各种探测。
如今看这样子,搞不好这里花洒的出水速度和洗手台的水温改变速度,都是按照深坑客房内洗手间的标准来改造的。
不是吗?
应该是吧。
她连秒表都不用开就知道肯定是了。
“我说老板,你怎么就确定我跟阿策一定会搬过来住?”
汤倪摸了摸被男人方才抚触过的耳垂,觉得那里仍旧残留着他的指温,炽灼的热度迟迟不曾褪下去。
“我不确定。”他总是坦诚。
汤倪反倒一怔,她转过身,面对着他指了指身后,轻轻挑眉,语调里透着俏皮地调侃:
“那如果我不答应搬过来,你不怕你的这些心意都浪费掉吗?”
段伏城低眸,没有姿势变换,只看着她笑:
“如果你不愿意搬过来,那我就搬过去。但是对门的户型和空间太小,我只好找人打通隔壁那间再装修一次,装修期间不能住人,所以你们还是会搬过来。”
汤倪:“???”
瞧这个男人。
他想要做一件事,会先把所有不确定的可能性都考虑一遍,之后做足了各种准备去应对所有的不确定性。
他想邀请汤倪搬过来。
他就提前让人把房间全部搞好,然后先去商量汤怀策,得到小孩子的同意后,再去跟汤倪提议。
现在,回过头去思考他最开始做出提议的情景,汤倪只觉得他当时轻淡的语气,根本就像是心血来潮地随口一提。
可是呢。
在这样轻淡的语气之下,他却早已默默做下万全又周全的准备。
段伏城就是这样的男人。
不露声色,但行进得有章法;循序渐进,又筹划得有退路。
他从不盲目生出优越的自我拔高感,他永远低调谦逊,永远轻飘飘地将对手一击毙命。
其实坦白说,这段时间她跟小怀策除了每晚回去自己那边睡觉以外,其他时间不是在外面就是在段伏城这里。
所以搬不搬过来,区别倒也不是很大。
但问题是吧。
“如果被其他员工看到我们……”
汤倪舔了舔唇,硬生生把冲到嘴边的“同居”两个字咽回去,重又组织了一下措词,思考着问:
“看到我们住在一起,还带个孩子,会不会影响不太好?”
她说完,觉得不妥,又嘿嘿一笑,狗腿儿地替段伏城掸了掸衣服,接在后面找补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