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品凡得知在深夜给自己打电话的人是唐万里,惊出一身冷汗。他看看身边,周小森睡得正香,怕吵醒她,于是起身来到客厅。清凉的月光透进纱帘,照进客厅,赵品凡对着电话压低声音道:“唐总,你现在人在哪里?”
唐万里的声音似乎很近:“这个你不要管,我只问你,为什么没有信守承诺?”
赵品凡说:“我并没有违背承诺。你只是不让我启用完美数据去帮助唐氏集团的人,但是没说过不让我去找你。”
唐万里的声音似乎使劲憋着怒气:“你找我干什么?还不是为了帮助滕如云。”
赵品凡一愣:“滕如云是谁?”
唐万里火气极大:“是我老婆,奥,不,前妻。”
赵品凡恍然大悟:“原来滕如云就是唐太太呀?你们离婚了吗?据我所知,没有离婚呀。”
唐万里声音苦涩:“离不离婚有什么关系?现在这种情况下,是我说了算,不是她说了算。”
赵品凡赶紧安抚:“对,对,您说了算。不过事情是这样的,唐太太,奥,不是,是滕如云,她找到我,声泪俱下,哭得极其可怜,哀求我,甚至是赖上了我,说想再见你一面,别的不问,就问问为什么你要抛弃她?”
唐万里的声音像是刚刚吞了一吨火药:“她还不知道为什么?我跟她在一起快二十年了,连个自由也没有,我看她那张肥脸,看腻歪了,我想逃不行吗?”
赵品凡哑然失笑:“行,当然行了,可是你毕竟没有办法律上的离婚手续,唐太太,奥,不,滕如云说了,只要你和她办了离婚手续,她也会开始新的人生,去寻找她的第二春的。唐总,我认为你应该在成全自我的同时,也成全别人。假如唐太太也有了新的另一半,这样你不就能对唐氏集团毫无牵挂了吗?”
唐万里语塞五秒钟,然后像排击炮一样咄咄逼人道:“赵品凡,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胡乱掺和我们家的事。不是因为你真得同情滕如云,而是因为她也给了你笔大生意,并且想以后跟她合作下去,我说得没错吧?”
赵品凡承认:“没错,我是和唐……滕如云做了笔生意,但是你若不出来给她个交待,她就赖上我了。唐总,你能不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要离开,现在人在哪里?我只有知道了真相,才好帮你呀。”
唐万里哼了一声,想了想道:“不过你也够厉害了,没用完美数据,居然查到了糖果博物馆,是不是你们也认识未来人?”
赵品凡心中一怔,坦诚道:“是的,是他帮我查到了糖果博物馆。”
唐万里轻叹一声:“罢了,既然都有未来介入,我也就不瞒你了。我告诉你真相,你帮我善后,尤其要帮我看着滕如云和我儿子,不许别人欺负他们,更不许滕如云另嫁,这个交易如何?你同意吗,能做到吗?”
赵品凡心里想:你都扔下人家母子,和别的女人跑了,却不让唐太太有二春,也是够霸道的。嘴上却说:“好,我同意,一言为定。唐总,我们是不是明天见个面,坐下来详谈。”
唐万里声音提高八度:“我只有现在有时间,明天哪有时间?要见就现在见!”
赵品凡说:“好,现在见,你选地方。”
唐万里说:“带上你从那里偷的两个糖人,到糖果博物馆来,我们在糖果博物馆里见。你这臭小子,看你一幅挺高贵的样子,没想到还学会偷了?居然还请惯偷来偷糖人,这是一个体面人做的事情吗?”
赵品凡说:“很抱歉,好,我现在就去糖果博物馆。可是这么晚了,糖果博物馆已经关门了。”
唐万里在电话中嚷嚷道:“你别忘了,我是糖果博物馆的馆长,我有那里的所有钥匙。”
赵品凡给周小森写了个纸条,说自己出去办些事情,一会儿回来,然后把那两个笑嘻嘻的糖人,装到衣服口袋里,开了车,奔向糖果博物馆。
糖果博物馆中隐隐还亮着灯,赵品凡推门而入,只见博物馆中空空如也,并没有唐万里。他正要给唐万里打电话,唐万里推门走了进来,还拉着一个穿蓝白蜡染裙子的女人,正是玉珠的姑姑。
唐万里穿着和小糖人一模一样的西装,梳着和小糖人一模一样的发型,身上居然很散发出糖果的香气。
唐万里向赵品凡介绍玉珠的姑姑道:“赵总,这位是仓央女士,我的爱人。”
赵品凡伸出手去,想要和玉珠的姑姑握手,她却微笑着回绝了。
唐万里沏了一杯热巧克力给赵品凡喝,赵品凡发觉唐万里真得很爱甜食,这大晚上的还喝热巧克力,简直是一点儿都不畏惧三高。
三个人在茶几前坐下,唐万里问赵品凡:“说来听听,关于我,你都查到了些什么?”
赵品凡看了看玉珠的姑姑仓央女士:“我知道她是玉珠的姑姑,知道你们两个曾经一起去过冰湖,猜测你们早就认识,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没能在一起。冰湖那么美,你们为什么不在那里呆着呢?”
仓央看看唐万里,唐万里也含情脉脉地看着她。
仓央说:“其实我们已经生活在冰湖了,而且是绝对不会被打扰到的冰湖,只不过你们不知道而已。”
赵品凡确实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唐万里眼神幽远,望向远方:“你当仓央是谁?仓央就是我身无分文,饿得饥肠辘辘,在超市闲逛时,给了我一块糖的那个女孩儿。她那时在超市搞促销活动,脸蛋圆圆的,笑得很甜,声音很甜,给我的糖更甜。她人美心善,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超市给了我灵感,我在超市应聘了理货员,赚的薪水虽然少,但是足够维生了,我就是在那段时间里,和仓央建立起了感情,我很爱她,但是又无力对她的未来负责,所以正应了那句歌‘爱在心头口难开’。”
仓央女士也插话道:“我也很爱他,他勤劳善良憨厚幽默,除了穷,没毛病。可是穷就是最大的问题,我当年是和哥哥吵了一大架才跑出来的,如果不混出个样子来,怎么回去见家人?因为穷,我们两个虽然深爱对方,但谁都没有再往前跨一步,只是把这份情意深深的埋在了心底。直到有一天……”说到这里,她有点儿哽咽了,没有再说下去。
唐万里伸出胖手替她轻轻擦擦脸,接过她的话题道:“直到有一天,我认识了滕如云。滕如云家是做酸菜生意的,经常给超市供货,我平日里帮她搬搬抬抬的,她对我很满意。她年轻时候,虽然远不及仓央漂亮,但是也不像现在这么肥硕油腻。有一天,我正在干活,她忽然冲出来,抱住我的腰,向我表白示爱。我不知所措,她却说她是家里的独生女,只要我跟她在一起,她的所有东西都是我的。”
说到这里,唐万里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又后悔又痛苦的表情。
赵品凡说:“于是你就答应了她?”
唐万里眉头皱在一起,整个脸皱得像t城的包子,他撅着嘴道:“我当时没有,可是回到住的地方了,睡了一晚,想了想,觉得像我这样一个连老婆都娶不起的人,还有什么资格挑三拣四?而且我当时认为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与仓央在一起了,她长得那么漂亮,一定能找到一个有钱又疼她的老公,我又何苦葬送了她的幸福?
于是第二天,我就找到了滕如云,说我决定在一起。但是我穷得掉渣,怕她家里人接受不了我,希望她借些钱给我,让我做个买卖,这样我好有资本向他爸去提亲。滕如云说我可以继承她爸的酸菜生意,我说不,我要有自己的生意,我不想卖酸菜,我要卖糖果。
滕如云答应了下来,哪知她一不做二不休,不仅把她自己所有的积蓄都给了我,得知我还欠一些资金后,还把家里的房本偷出来抵押了贷款,给我做生意。我见她坚定如此,更断了和仓央在一起的心,我到超市去辞了工作,对仓央说我要娶别的女人了,她哭得很伤心,我把心一横,转头走了。”说到这里,他愧疚地望着仓央。
赵品凡看着面容憨厚的唐万里,心想:幸亏小森不在,否则她一定会认为你是一个渣男的。
唐万里喝了口热巧克力说:“我娶了滕如云,把所有的心思都扑在我家的糖厂上,很快生意就做了起来,到最后,成了现在的糖果大亨。当我停歇下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一点儿也不快乐,除了钱什么也没有,每天都要看到腾如云那张猪肝一样的脸,听她粗声大气、絮絮叨叨地埋怨我、数落我。让我觉得人生根本没有什么乐趣,就算拥有庞大的糖果世界,也没有得到丝毫的甜蜜和快乐。直到我又遇到了仓央。”
唐万里把目光望向仓央,四目相投,充满柔情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