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志就道:“师兄有什么话,但讲无妨。”
鲁智深就道:“贤弟,我这话说出来,你却不可恼火。”
杨志笑道:“师兄说什么话,你和我都是关西五路汉子,讲得就是一个爽利,岂有无端恼火的,你只管说。”
鲁智深便道:“若要打青州,须用大队军马,方可得济,我们三家联合,不过几千人马,委实不济,洒家与那梁山林冲有书信来往,听他多说梁山泊晁天王、宋公明大名,更兼呼延灼是他那里雠人,俺们弟兄和孔家弟兄的人马,都并做一处;再等桃花山人马齐备,且去攻打青州,而孔亮兄弟……则亲身星夜去梁山泊请下宋公明来并力攻城,此为上计。”
杨志沉吟不语,鲁智深道:“洒家知道贤弟和梁山寨主不合,所以……。”
杨志长叹一声,摆摆手道:“罢了。当日之事,也已经过去了,就让孔亮兄弟走一趟好了。”
鲁智深哈哈大笑,道:“贤弟能看开最好,我们也正好见见那宋三郎,洒家今日也听人说宋三郎好,明日也听人说宋三郎好,众人说他的名字。聒得洒家耳朵也聋了,想必其人是个真男子,以至天下闻名,前番和花知寨在清风山时,洒家有心要去和他厮会。及至洒家去时,又听得说道却已经走了了;以此无缘,不得相见。”
说到这里,鲁智深回头向孔亮道:“孔亮兄弟,你要救你哥哥时,快亲自去那里告请那宋江前来,洒家等先在这里和那撮鸟厮杀!”孔亮交付小喽罗与了鲁智深,只带一个伴当,扮做客商,就投梁山泊去了。
鲁智深、杨志二人去山寨里唤将曹正再带一二百人下山来相助。桃花山李忠、周通,得了消息,便带本山人马。尽数点起,只留三五十个小喽罗看守寨栅,其余都带下山来青州城下聚集,一同攻打城池,不在话下。
却说孔亮自离了青州,径到梁山脚下,投了一处梁山做眼的酒店说了身份,就被那里的头目报给了朱贵。
朱贵听说是宋江的徒弟,不敢怠慢,先安排吃了分例酒肉,随即开窗,就水亭上放了一枝响箭招了小舟到水亭下,带着孔亮上船,一同摇到金沙滩上岸,同上关来。
孔亮看见三关雄壮,刀枪剑戟如林,心下想道:“听得说梁山泊兴旺,不想做下这等大事业!”
早有小喽罗先去报知,宋江听信慌忙下来迎接,孔亮见了,连忙下拜。宋江问道:“贤契缘何到此?”
孔亮拜罢,放声大哭,宋江道:”贤契心中有何危厄不决之难,但请尽说不妨。便当不避水火,一力与汝相助,且请起来。”
孔亮道:“自从师父离别之后,老父亡化,哥哥孔明与本乡上户争些闲气起来,杀了他一家老小,官司来捕捉得紧;因此反上白虎山,聚集五七百人,打家劫舍。青州城里却有叔叔孔宾被慕容知府捉了,重枷钉在狱中,因此,我弟兄两个去打城子,指望取叔叔孔宾。谁想去到城下,正撞了那个使双鞭的呼延灼。哥哥与他交锋,致被他捉了,解送青州,下在牢里,存亡未保,小弟又被他追杀一阵,险些就送了性命!”
“好在撞著那二龙山寨主‘青面兽’杨志和鲁大师,那鲁大师和这山上的林教头有书信来往,听了我的话之后,便答应招集桃花山李忠、周通合二山人马攻打青州,同时让我来见师父,求聚救兵。救我哥哥和叔父,徒儿也是没有办法,只盼师父助我。”
宋江道:“此是易为之事,你且放心。”宋江便引孔亮参见晁盖、宋江、公孙胜,并众头领,备说呼延灼走在青州,投奔慕容知府,今来捉了孔明,以此孔亮来到,恳告求救。
晁盖道:“既然他两处好汉尚兀自仗义行仁,今者,三郎和他至爱交友,如何不去?——三郎贤弟,你连次下山多遍,今番权且守寨,愚兄替你走一遭。”
宋江道:“哥哥是山寨之主,不可轻动。这个是兄弟的事。既是他远来相投,小可若是不去,恐他兄弟们心下不安;小可情愿请几位弟兄同走一遭。”说言未了,厅上厅下一齐都道:“愿效犬马之劳,跟随同去。”
吴用却道:“押司哥哥,这一回天王哥哥却是不能不去,当初我们黄泥岗夺了梁中书的生辰纲,害得这杨制使有家难奔。有国难投,这才上山落草,我们若只是打青州,那押司哥哥前去也就是了,但是那三山英雄都是难得的好汉,若想请他们上山,一同聚义,就要晁盖哥哥亲去陪礼了。”
听了宋江的话,几个人一商量,当下就由晁盖、宋江一起下山,却留了吴用、公孙胜留守山寨,另以花荣、秦明、燕顺、郑天寿开路作先锋;第二队便差穆弘、杨雄、解珍、解宝;中军便是主将晁盖、宋江、吕方、郭盛,第四队便是林冲、杨温、孙立、欧鹏、催军作合后。梁山泊点起四军,共计十六个头领,马步军兵三千人马下山,接应青州非止一日已到青州,
孔亮先到鲁智深等军中报知,众好汉安排迎接。宋江中军到了,鲁智深、杨志、李忠、周通、曹正,都来相见了。
晁盖先向杨志行礼道:“制使还记得那黄泥岗上,贩枣子的李客人吗?”
杨志还礼道:“今日才认得是托宝塔的晁天王。”
晁盖哈哈大笑,随后重重一礼道:“当日之事,晁盖这里陪罪了!”
杨志没说等说话,杨温闪了过来。道:“六弟,军师哥哥特意让我前来,给你和晁天王做个说客。”
杨志有些惊愕的道:“四哥如何在这里?”
杨温道:“你先不要说我,还是给我们天王哥哥一个回话吧。”
宋江这会也道:“杨制使,那个时候,你和天王哥哥份属两家,因公事交恶,谈不得私仇,还请制使见谅吧。”说着也施礼下去,林冲这会和鲁智深刚见了礼,也过来道:“那日与制使一别,久久不能相忘,今日一见,制使竟也与林冲一般,被刺了双颊,这朝廷哪里有公平可言。天王哥哥也是感于这天地不平,这才起来为民替天行道,还请制使不要相怪才好。”
几个人一再说话,鲁智深、曹正不好相劝,却也眼巴巴的看着杨志,晁盖、宋江又都躬身重揖不起,杨志再也计较不得,便上前一步,把晁盖扶了起来,道:“小可认可孔亮兄弟去天王,就说明了自己的心意,今天再明说一次,这件事就此揭过,天王哥哥不必再放在心上了。”
晁盖大笑道:“好、好、好,有制使这句话,那就再好不过了,来、来、来,我们坐下说话。
众人各自坐地,鲁智深看着晁盖、宋江道:“洒家久闻二位阿哥的大名,无缘不曾拜会,今日且喜认得二位阿哥了。”
宋江答道:“吾等何足道哉!江湖上义士甚称吾师清德;今日得识慈颜。平生甚幸。”此时曹正安排了酒席,二龙山、白虎山、桃花山是为地主,就招呼着家入了酒席,痛饮一番。
次日晁盖问胜败如何。杨志道:“自从孔亮去了,前后也交锋三五次,各无输赢。如今青州只凭呼延灼一个;若是拿下此人,觑此城子,如汤泼雪”
宋江笑道:“此人不可力敌,可用智擒。”
晁盖道:“贤弟有何智可获此人?”
宋江道:“只除如此如此”晁盖大喜道:“此计大妙!”当日分拨了人马起军,前到青州城下。
此时青州四面尽著军马围住,擂鼓摇旗呐喊弱战。城里慕容知府见报,慌忙教请呼延灼商议道:“今次群贼又去报知梁山泊宋江到来,似此如之奈何?”
呼延灼道:“恩相放心。群贼到来,先失地利。这厮们只好在水泊里张狂,今却擅离巢穴,一个来捉一个,那厮们如何施展得?请恩相上城看呼延灼厮杀。”
呼延灼连忙披挂衣甲上马,叫开城门。放下吊桥,领了一千人马,近城摆开。
宋江阵中一将出马。那人手舞狼牙棍,厉声高骂知府:“滥官害民贼徒,认得我吗!”
慕容知府认得秦明,便骂道:“你这厮是朝廷命官,国家不会负你,缘何便敢造反?若拿住你时,碎尸万段!呼将军,可先下手拿这贼!”
呼延灼听了,舞起双鞭,纵马直取秦明。秦明也出马,舞动狼牙大棍来迎呼延灼。二将交马,正是对手,直斗到四五十合,不分胜败。
慕容知府见斗得多时,恐怕呼延灼有失,慌忙鸣金,收军入城。秦明,也不追赶,退回本阵,宋江教众头领军校且退十五里下寨。
却说呼延灼回到城中,下马来见慕容知府,说道:“小将正要取那秦明,恩相如可收军?”
知府道:“我见你斗了许多合,但恐劳困:因此收军暂歇。秦明那厮原是我这里统制,与花荣一同背反,这厮亦不可轻敌”
。呼延灼道:“恩相放心,小将必要擒此背义之贼!适间和他斗时,棍法已自乱了。来日教恩相看我立斩此贼!”
知府道:“既是将军如此英雄,来日若临敌之时,可杀开条路。送三个人出去:一个教他去东京求救;两个教他去邻近府州会合起兵,相助剿捕”。
呼延灼道:“恩相高见极明。”当日知府写了求救文书,选了三个军官,都赍发了当。
呼延灼回到歇处,卸了衣甲暂歇,天色未明,只听得军校来报:“城北门外土坡上有三骑私自在那里观望:中间一个穿红袍骑白马的;两边两个。只认右边那个是小李广花荣,左边那个儒装打扮。”
呼延灼道:“那个穿红的是晁盖了,儒装的必是宋江。你们休惊动了他,便点一百马军,跟我捉这三个!”
呼延灼连忙披挂上马,提了双鞭,带领一百余骑军马,悄悄地开了北门,放下吊桥,引军赶上坡来。只见三个正自呆了脸看城。
呼延灼拍马上坡,三个勒转马头,慢慢走去。
呼延灼奋力赶到前面几株枯树边厢,只见三个齐齐的勒住马。
呼延灼方才赶到枯树边,只听得呐一声喊,呼延灼正踏著陷坑,人马都跌将下坑去了,两边走出五六十个挠钩手,先把呼延灼钩起来,绑缚了去,后面牵著那匹马。其余马军赶来,花荣射倒当头五七个,随后左侧杨志与李忠、周通杀到,右侧穆弘与解珍、解宝杀到,青州军兵那敢再战,勒转马一哄都走了。
晁盖、宋江回到寨里,那左右群刀手却把呼延灼推将过来。
宋江见了,连忙起身,喝叫快解了绳索,亲自扶呼延灼上帐坐定。
晁盖就和宋江齐来拜见,呼延灼道:“何故如此?”
宋江道:“小可宋江怎敢背负朝廷?皆为官吏污滥,威逼得紧,误犯大罪,因此权借水泊里随时避难,只待朝廷赦罪招安。不想起动将军,致劳神力。实慕将军虎威,今者误有冒犯切乞恕罪。”
呼延灼道:“被擒之人,万死尚轻,义士何故重礼陪话?”
宋江道:“量宋江怎敢坏得将军性命?皇天可表寸心。”
呼延灼道:“兄长尊意莫非教呼延灼往东京告请招安,到山赦罪?”
宋江道:“将军如何去得?高太尉那厮是心地偏窄之徒,忘人大恩,记人小过。将军折了许多军马钱粮,他如何不见你罪责?如今韩滔、彭屺,已多在敝山入伙。倘蒙将军不弃山寨微贱,也请一齐上山暂居,等朝廷见用,受了招安,那时尽忠报国,未为晚矣。
呼延灼沈吟了半晌,一者是宋江礼数甚恭,二者见宋江语言有理,叹了一口气,跪下在地道:“非是呼延灼不忠於国,实感兄长义气过人,不容呼延灼不依!愿随鞭镫,决无还理。”
宋江大喜,请呼延灼和众头领相见了。叫问李忠、周通讨这匹踢雪骓马还将军坐骑。
众人再议救孔明之计,宋江道:“只除非教呼延将军赚开城门,唾手可得也。”
呼延灼在一旁使道:“小弟既蒙兄长收录,理当效力,而且孔家兄弟是我捉进城的,自然也当我来营救,只请哥哥安排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