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三更,月影绰绰。
柳府柳家嫡长子柳仕洵进了书房。
书房内灯火明亮,柳员外正靠在椅背上小憩,听到开门声,柳员外坐起来:“如何?”
“回父亲,那位世子回县衙了。”柳仕洵道。
“你怎么能让他去县衙!”柳员外恼怒。
柳仕洵道:“父亲放心,那位世子去了县衙根本就不往预备好的厢房去,说什么县衙之内最舒适的住处就是县令的住处,简直就是大闹的往方县令的住处去了,方县令忙的哪儿有工夫应付这位世子啊,虽说咱们的人没进去,可听着里面的动静可是热闹了好一会儿,儿子临来时说是总算清净下来,但那位世子到底也没往厢房去,就看着被子箱子的往里面抬。定然是那位世子挨不住,又碍着面子,所以不出来。”
柳员外神色放缓:“虽说是少年得志,但也难免勋贵之气。听说还要再待上几日?”
“是,是那位世子失口而出,不过父亲放心,只要那位世子在平城一日,儿子定不会让那位世子有闲暇。”柳仕洵道。
“好!”柳员外颔首。
“那儿子就去安排明日里的行程。”柳仕洵道。
“去吧!”柳员外道。
***
“若我所料不差,人家今夜里是睡不着的。”
平城县衙,方县令的院子里,慕子悦斜靠在椅背上,无视方县令骇然瞪大的眼睛,自顾道。
方县令一个机灵,眼睛从桌上摆着的这一箱子的文书案卷上移开视线:“世子是说他们会发现?”
慕子悦轻嗤,喝着蜂蜜水不理会。
方县令心里急的发慌,还是慕三军看不下去,道:“我家世子的意思是今儿临走时世子说会在这里多待上几日,他们不想世子发现这些,定然不会给世子闲暇机会!”
方县令重重的咽了口吐沫。
这还是不想这位世子发现呢?这位世子就快把这些家里藏着的见不得人的东西都挖出来了。
桌上的这一箱子案卷文书是慕子悦趁着柳府热闹,吩咐暗处随行的亲兵们去各处乡绅家里头找来的,不是藏在床底下,就是暗处的暗格内,全都是轻易寻不到的地方,尤其是柳家,几乎占了一半儿。
藏的如此隐秘,不是传家宝就是不能见人的东西。
当这些东西在箱子里突兀的出现在彼时被慕子悦的各种挑剔气的青筋直蹦,几乎飙血三升的方县令眼前时,方县令就是这样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的查,赶紧的看啊!你下辖的百姓身处水火之中,你这个父母官不做点儿什么?等着喝风呢?”慕子悦没声好气。
方县令感激之余也有些无措,“可可这于理不合……”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慕子悦道,“就那一千多担的粮食能干嘛?”
方县令脑中飞传,也只以为此刻世子所言不差。
方县令令身边那个同样脑袋里比自己还混沌更是都混沌成一片空白的忠心仆从出去叫心腹进来也好把这一箱子的卷宗整理完全。
待三名心腹出现在屋子里,慕子悦失笑:“这么多文件卷宗,就这几个人?”
方县令腆然:“世子,下官家境贫寒,能有这几位相助,也是看在下官从任以来一心为百姓的缘故。”
慕子悦摆手:“好了,以我的意思,我就把现在县衙内所有正在忙着那些粮草之余的账房都叫进来。”
“可那些账房不少都是各家的……”
“那又如何?”慕子悦道,“不让他们看到自家的账本啊。”
“至于泄密……都关在屋子里,谁也不让出去,想泄密也得天亮之后。待到了天亮,这些东西,方县令还弄不好吗?”
十多岁的少年兴致盎然的看着方县令,方县令只觉血气上涌。
人家世子只是路过,就给了他这样从不曾想过的方便之事。
而说到底,他才是平城百姓的父母官。
“是,下官明白了!”
方县令应诺,只觉得从未有过的昂首挺胸,回肠荡气。
一刻钟后,方县令所在院落如同铁桶被围,在前面府衙帮忙处理那千担多粮食的各家账房还有方县令从各处的小铺子里请来的账房汇聚一堂,各种的账本摆到各人的面前,只见灯火下众人脸色各异,有惶恐,有惊讶,有茫然,有骇然,犹如人生百态。
“大人,小民想去方便一下。”有账房颤颤起身禀告。
门口慕三军高大魁梧的身形一站,挡住大半门口:“便桶就在这里。”
“……”
或远远的见过几眼,或许看着陌生,可看着架势还有京都而来的厚重口音,就都知道这幕后主使是哪个。
不是半个时辰之前还和平城内乡绅的老少爷们一起玩耍的么?这转头就在捅刀子。
京都的上官好可怕。
不管各人心思如何,现在人家的侍卫亲兵就在身后虎视眈眈,也只能老实的算账整理。
屋内算盘噼啪声如同大珠小珠落玉盘,慕子悦在隔壁翻了个身闭目休息。
今夜里夜色还长,但尚算宁静。
明日里才是最热闹呢。
床帐之外,慕阳听着里面渐渐均匀的呼吸,嘴角悄悄上扬。
就在这时候,床帐内慕子悦忽道:“你也休息会儿吧!”
“是。”
慕阳走出内室。
守在外面的慕三军李勋焕两个对视了眼。
慕三军:“偏心啊!”
李勋焕:“嗯。”
慕三军:“这一晚上人家有吃有喝的,我就在一边眼巴巴的看着啊!”
李勋焕:“你不错了,我这一晚上还登高爬墙的偷东摸西呢。”
慕三军:“哎。”
李勋焕:“咳。”
慕阳耳朵根再次泛红:“两位哥哥,我守着,你们去休息吧!”
“哎呀,弟弟,那我们可就去歇着了!”
“还是我们家的阳儿最好了啊!不枉世子对你这么好!”
慕三军李勋焕两个嘻嘻哈哈的跑了。
慕阳守在慕子悦门口,脸皮涨的通红。
夜色终于渐渐变浅,天亮了。
整个平城也因为鸡鸣声再度有了声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