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断裂的手掌仿佛才从活人的身上斩断,因为洞穴的潮湿,上边的鲜血还没有干涸,保持绝对的湿度,颜色看上去已经不是红色了,而是暗暗的黑色,那是鲜血沉积过后的颜色,黑里透红,像是一直狰狞的面孔闪烁着死亡之光。
杨水生已经见惯了死人,对于面前的这个手掌,他并没有表达出过分的恐惧。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三个人脸色却都不是特别好。
其实,如果现在有一面镜子的话,杨水生会看到自己的脸色和他们一样,惨白的如同一张白纸一样。
他心中疑惑的是,这个山洞里怎么会凭空冒出一只断手?难道这山洞里还有别人?
他抬头看了一眼,上头的洞口黑幽幽的,什么都看不见。但也正是因为什么都看不见,才显得可怕,因为里边可能跳出一只鬼,钻出一条蛇,但是杨水生最怕的,还是从里边莫名其妙的跳出来一个人。对他而言,人比鬼可怕。
但是上边什么都没有,他们在下边慢慢的安心了。
张副官三步两步的走到了洞穴下边,大概有四米多的高度,如果不借助绳子一类的东西的话,很难爬上去。张副官转身到附近找来了一根藤条,又在藤条上边绑了一根木棍,将木棍丢到了洞口上边,试图让木棍卡主洞口,他好顺着攀爬上去。可是岩壁周围没有能够卡住棍子的地方,他连连爬了好几次,都是以失败告终。
他有些丧气的看了杨水生一眼,洞口就在眼前,可是迟迟都进不去,他心里竟然有些莫名的焦急。
就在这时,黑暗的洞口凭空出现了一只黑色的手掌,捏住了张副官扔上去的藤条,然后猛地用力一扯,张副官的身体顿时被一种巨大的力量给拉了上去,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这个人就已经出现在了上边的洞口里,火光下隐约能看到张副官焦黑色的鞋底。
杨水生拎着火把站在原地,他和秀宁等人都愣了一下,一股冰冷的寒气摄住了他们的骨头。
杨水生对着洞口喊了一声,他自己都美有发现他的声音是颤抖的:“张副官?你没事吧?”
上边沉默了一下,杨水生的心也沉默了一下,他举起火把看了一眼,山顶洞口一片灰色的石墙,除此之外一无所有。
杨水生难以解释刚刚出现的那只手是怎么回事,那突然出现的手仿佛是从另一个世界伸过来的,异常的苍白,竟然能一下就将张副官拽到了洞口里边,那是该有多大的力量?正常的人会有这么大的力量?正常的人会出现在这里?
他越想越感觉不对,抬头看了一眼,隐约能看到上边有一个黑色的轮廓,他又一次呼唤了一声:“张副官?”
静幽幽的,静的让人心里感觉到害怕,杨水生的呼唤声仿佛石沉大海一般慢慢消散,没有了任何的踪迹。
他的心又一次下沉了,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他怕事张副官已经出现意外了,手里拿着火把连连捅那个幽黑的洞口。
这时,上边突然传出了张副官的声音,有些迷惘又有些恐惧,但是有说话的声音至少说明他还没事,杨水生的心放了下来。
他对上边喊:“刚刚是怎么回事?”
张副官探着脑袋往下边看了一眼,他的目光刚好与杨水生对上了,杨水生看到他眼中全是恐惧,不由的有些疑惑,张副官究竟看到了什么,竟然如此恐惧?
他声音颤抖的说:“上边……是一具死尸!”
杨水生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不知道张副官想要表达的是什么意思,他问他:“什么?”
张副官确实用一种恐惧的声音说:“上边有一具死尸,是这具死尸拉我上来的。”
杨水生以为自己听错了,张副官怎么会说出这么荒唐的话?
这时他低头看了一点,地上的那只断裂的血手仿佛动了一下,他心里顿时蒙上了一层恐惧,他心想,难道真的……
张副官缓和了一下自己恐惧的情绪,接着,他将那根藤条放了下来,上边隐约站着红色的液体。
杨水生吞咽了一下口水,心里还是有些紧张,他抬头看了一眼上边,隐约能顺着洞口看到张副官的一对眼睛。
那双眼中仿佛带着一种奇怪的清晰,他暗暗的想,上面的那个人真的是张副官吗?
他还在犹豫着,上面传来了张副官的催促声:“水生,你们快些上来吧!”
杨水生不知道他为什么催促自己,他心里有些奇怪,但还是伸手捏住了那根藤条,坚硬而冰冷,带着韧性。
张副官在上边拽了一下藤条,杨水生的身子慢慢的被拽到了半空中,他的脚踩了潮湿的岩壁,稳定着自己的身体,然后慢慢的被张副官拽到了山洞上边,漆黑的地平线出现在他的眼中,隐约能够看到地上躺着一个黑色的尸体,他的手有些冰冷,差点从藤条上掉下去。
等到他完全来到上边之后,他立刻后退了一下,远离地上的那具尸体,他总有一种感觉,这具尸体会突然跳起来掐住他的脖子。
但是他等了好久,那具尸体都没有起来,他慢慢的恢复了冷静,知道这具尸体再也不可能起来了。
杨水生看不清这具尸体的真面目,太黑了,火把现在在秀宁的手上,她伸着火把往上照了照,杨水生看到了秀宁那张不甚清秀的面孔,尽管在山里骨碌了好几天,但是天生除尘的气质无法被掩盖,她问杨水生:“上边怎么样?”
杨水生说:“没什么,我现在就把藤条顺下去,让你上来。”
费先生突然开口说:“等等,杨先生,还有我呢,你让秀宁帮我把绳子解开呀!”
张副官抓着藤条跳了下去,他瞪了费先生一眼:“我可不放心你。”
秀宁抓着藤条,杨水生将她拽了上来,接着是费先生,他手上的绳子被解开了,不过他没有要乱来的样子,被杨水生拽上来之后老老实实的站在一边,最后张副官嘴上咬着火把,手里抓着藤条,被杨水生一点一点的拽了上来,他的皮靴子又一次踩在了不规则的地面上。
火光进来之后,杨水生顿时看清了地上的尸体,他的脸上顿时闪烁出了一丝恐惧。
地上的尸体穿着一身军服,他的左手在手腕处连根断掉了,不像是被利器斩断的,而是被硬生生撕扯掉的。
杨水生皱着眉头打量了一下他身上的军服,总感觉有点眼熟,他抬头看了一眼张副官,他的表情比杨水生还要吃惊。
杨水生恍然想起,这个军服是新建路军的军服,整个河北省只有赵司令的手下有穿这种军服的士兵。
这个兵是赵司令的人?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杨水生疑惑的看了张副官一眼,不过看张副官的样子,多半也是不知道这件事。
他想了想,问张副官:“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是这个死去的士兵将你拽上来的?”
张副官木讷的点点头,眼中的恐惧不言而喻,他回忆了一下,说:“是他,刚刚我上来的时候,清楚的看到这个人手中抓着藤条,不过我上来之后,他又将藤条放开了,整个人又重新躺在了地上,仿佛从未醒来过一般。”
杨水生恍然想到了血蛊行尸,不过他自觉血蛊不是轻易就能碰到的。
他低着头看了一眼地上的那具尸体,死者的死亡时间显然不长,尸体上还没有出现尸斑,整个人几如沉睡的人一般平静。
他心里有些恐惧,但又想要俯身查看一下地上的尸体,火光将死者的面孔映衬的有些妖异。
这时,洞里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