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新觉罗·胤祯站在破旧的山神庙窗边,出神地望着外面自天空中倾注而下的瓢泼大雨。阿达海手捧着两个碗走到他身边说:“主子,用膳了”
胤祯回头看了眼阿达海手中热气腾腾的饭食,轻声说:“放着吧!让兄弟们先吃。”
阿达海将手里的碗小心翼翼地放在窗边那张年月久远的破神台上,又抬头对胤祯说:“主子,这地方太简陋了,做不出什么好吃的,您将就一下。”
胤祯瞥了一眼碗里东西,微笑着说:“这菜你做的?看起来不错呀!”
阿达海嘿嘿笑了,不好意思地搓搓手,不是为了主子,他一个大男人才不会像个娘们一样花心思整鼓吃食呢。
“那事处理妥当了?”胤祯看了眼山神的泥像问道。
“老刘把那混蛋揍了一顿,赶跑了。”阿达海搔搔头皮“不过那混蛋说里头的女子是他花钱从青楼里带出来找乐子的。”
胤祯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不用我揍他,挨了主子那一鞭子,我看他十天半个月也好不了。”刘为章从外面进来,身上的雨具还滴着水。
“里面那女子你怎么处理了?”胤祯转向刘为章。
“刚才给吓晕过去了,还没醒呢!”刘为章看了一眼里屋。
“把她弄醒了,问明来处送她回去吧!”胤祯淡淡地说,他虽不喜欢青楼女子,但总不能见死不救的。
乔如澜悠悠醒来,忽见面前有个人影,她惊恐地大叫起来“走开!走开!”挥舞的手忽然扫到来人手中的瓷碗,“啶!”瓷碗摔落在地破成几瓣,碗里的粥洒了一地,淡淡的粥香在屋里晕开。
“张宝!你做什么?”刘为章冲进里屋,只见如澜抱住身子在瑟瑟发抖,不停地抽泣,而张宝则手足无措地站在离乔如澜一丈远的地方。
见刘为章冲进来,张宝忙解释道:“大人,我只是弄醒她,什么都没做,她一见到我就这样了。”
“想是刚才吓坏了。”刘为章摇摇头,缓缓走到全身脏兮兮的乔如澜身边和颜悦色地轻声说:“姑娘别怕,我们不是坏人,欺负你的那个混蛋已经给赶跑了,是我们把你了。”
如澜抬起头,恐惧的眼神扫过刘为章和张宝,又扫过洒了一地的粥,情绪似乎慢慢平静。刘为章趁热打铁,又开导如澜说:“你好好想想,你昏过去前看到什么?”
她看到什么?那个男人把手伸进她的衣服,然后她大声呼救,接着……
“天神!有个天神站在门口……”如澜急促地说。
“哪有什么天神?那是我们主子爷,他一鞭子就把轻薄你的那个混蛋卷到半空了。”张宝忍不插了一句。
蹙起眉头努力地回忆,脑中的影像逐渐清晰,她确实听见那淫贼惨叫,原来真是自己误会人家,可惜了刚才好端端的一碗粥。闻着满屋弥漫的粥香,如澜的肚子突然咕噜噜地响一声。刘为章显然是听见,对张宝说:“你再去盛碗粥来。”
张宝二话不说,转身就出去,如澜低声对刘为章说:“谢谢恩公!”
“别谢我,要谢就谢我们主子爷,若不是他老远就听见你喊救命,我们就是来了也救不了你。”刘为章笑呵呵地说。
张宝把粥拿到如澜身边,如澜早饿得前腹贴后背,再也顾不得矜持接过碗就呼噜呼噜喝起来,三两下一碗粥就见底了。
“还要吗?”刘为章问道,见如澜点头,他对张宝说:“再去盛一碗,换个大的碗。”
如澜听了脸红了起来,可她实在是太饿了,整整一天一夜粒米未进,又顾着逃跑消耗了打量体力,真的很狼狈。
见张宝又出来打粥,还要换个大碗,阿达海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女子也太能吃吧?青楼的老鸨岂不是要给她吃空老本?”
“青楼女子?”张宝疑惑地看着阿达海:“我看她就是一叫花子,浑身脏不溜秋的,看那吃相就知道是饿了好几天。”
“这么说是那混蛋欺负良家女子了,咱爷这一鞭子不白打呀!”阿达海笑着看向一旁沉思的胤祯。
如澜喝下了两碗热粥,体力和精神慢慢地恢复,她悄悄伸出头去打量外面的那群人,虽说有一百多号人,但丝毫不见嘈杂,除了马儿偶尔的喷气声息,没人大声说话。小小的山神庙虽没有足够的位置容纳这群不速之客,但除了刚才进来和她说话的张宝和刘为章,没有人靠近她这边,他们中有好些人竟然站在屋檐下任由风吹雨淋。不过还好他们备有衰衣,不然在这么狂暴的雨中淋了一夜肯定是要生病的。
其实如澜很想出去向他们的主子爷道谢,她很想看看那个一鞭子把人卷上半空的救命恩人,但是外面太多人了,她觉得难为情。张宝抱进一小堆木柴,边生火边说:“主子爷让我给你烧堆火,今天下那么大雨,夜里肯定会很凉的。我们都是正人君子,你就在这里安心睡吧,明儿一早刘大人就会把你送回家。”
其实不用他解释,如澜也能感受到他们是好人,就凭张宝和她说话时目不斜视的样子,如澜也能想出其他人的模样了。心里觉得安稳,又有暖呼呼的火堆在旁边,她这一夜睡得特别踏实。
次日天刚蒙蒙亮如澜就被刘为章摇醒,得知他们要离开,如澜忙挣扎起来要爬出去给救命恩人道谢。不料一站直身子,脚踝处就传来一阵揪心的刺痛,如澜“哎呦”叫了一声又摔在地上。
刘为章低头问她:“你的脚受伤了?”
“昨天摔的,都肿老高了。”如澜边揉搓着脚踝边小声说。
“你家离这里远吗?等会儿我送你回去吧。”刘为章问如澜。
如澜忽然哽咽起来,眼里泪花浮动,半天才说:“我家在代县,也不知道离这儿有多远,家里就只有娘一个人,我已经有两年没见过她了,也不知道她还在不在呢?”
“代县?那你怎么往这边走呢?哎呀!方向都弄反了,越往前走就离得越远了。”
如澜一听刘为章说她走错方向,顿时心慌,眼泪噼里啪啦地掉下,刘为章见状连忙好言安慰。如澜心想,离家两年都不知娘病好了没有,万一她回家了醉香楼的人寻到家里去,她岂不是又要身陷狼窝?看眼前这帮人应该是好人,不如跟了去帮他们烧火做饭,就算是报答人家的救命之恩也好。
打定主意对刘为章说:“大人,我是无处可去了,能不能让我跟你们一块走,我帮你们干活,你们只给我口饭吃就行了。”
刘为章为难地说:“这事我也做不了住,可得问过主子爷。”
“那您带我出去,我去求恩公收留我。”如澜拽住刘为章的衣摆就要站起来,刘为章怕她摔倒忙伸手去扶她。
走到外面时,屋里只剩下两个男人,其他人已经在山神庙外整装待发。刘为章刚朝屋里的人叫一声“主子爷”如澜就扑通跪下磕头:“感谢恩公救命之恩!”
“不是我,主子爷在那边。”阿达海忍着笑说。
如澜又转向另一名男子,照旧磕头说:“谢恩公救命之恩,小女子愿为奴为婢伺候您一辈子。”
胤祯看着跪在地下向他磕头的如澜,淡淡地说“我府里的奴才够多了,不需要你来伺候,你住哪我让人送你回去,没有银子我给。”
“她家离这儿可远了,让她一个人走指不定下次又会遇上像昨儿个那样的事,主子爷,不如您把她留在身边吧,让她在厨房烧火做饭也好。”刘为章也在旁边帮着如澜说话。
胤祯眉头一皱,摆明是不乐意。如澜许久没听到胤祯发话,心里忐忑起来,不安地挪动身子,谁知又撞到肿胀的脚踝,吃痛令她不由地失声惨叫。
“她怎么回事?”胤祯皱起眉头问刘为章。
“是昨天给那个混蛋追赶的时候摔伤,肿得没法走路了。要真是留下她自己一个人,我看不遇上歹人也给野狼吃掉。”刘为章边说边用眼神暗示如澜。
如澜心领意会,马上对胤祯说:“我不会给恩公添麻烦的,您让我留在身边吧,我啥活都能干,您只要给我一口饭吃就行。”
“主子,要不我们先带着她吧,等她脚伤好了再让她离开。”阿达海看如澜跪在那里猛朝胤祯磕头,也觉得她可怜。
胤祯看了他们三个一眼,不再说话转身出了山神庙。
“主子爷同意了,快起来吧!”刘为章说着扶起如澜,搀着她的走出山神庙的大门。
跟随马队走了两天如澜都猜不出他们是什么人,她坐在简陋的小马车跟在马队的最后面。这马车原来是放杂物和马队的粮食,刘为章让人收拾腾出一小块地方给如澜坐。一路上没有什么人和她说话,大家都静静赶路。张宝因为和如澜说过几次话,刘为章便安排他照顾如澜。
一路上如澜很少有机会见到她的救命恩人,他总是骑马走在队伍的前头,和如澜隔着一百多个人马。偶然停下来歇息,如澜也只能远远地望着他的身影,在如澜的心里,他这个恩人是那样遥不可及,高高在上。马队所有的人都对他很恭敬,不但是当面恭敬,私下也一样,他在如澜的心里像个迷一样神秘。
吃饭时张宝递给如澜一大块牛肉干,如澜吃了几口便觉得饱了。抬头时见张宝正看着她手里的肉干,忙递过去说:“张大哥,你不够吃就吃我这一块吧。”
张宝笑着摇摇头说:“我吃饱了,你怎么就吃那么一点,这肉不好吃吗?”
“不是肉不好吃,是我许久没吃过肉了,吃上几口就觉得觉得好饱。”如澜也笑起来,张宝是个爽直的人,如澜觉得他就像是自己的哥哥一样。
“吃不完你留着呗,路上没事时拿出了啃啃,嚼一嚼就不会觉得闷了。”说话的是另外一个男子。他刚说完,旁边的人就发出一阵善意的笑声。
“什么事这么好笑呀?”刘为章笑着走过来。如澜就把刚才他们说的话告诉刘为章,刘为章听完了也哈哈大笑。这一刻,如澜觉得自己个他们的距离拉近了,仿佛她已经是他们中的一员。
刘为章走到张宝身边说:“张宝,你怎么不给她找套衣服换啊?瞧她身上衣服脏的,看着都不舒服。”
“我们这没有女子衣服啊!”张宝满脸为难。
“男子衣服也行,你没看她身上穿的就是男人的衣服吗?”刘为章又走到如澜跟前说:“闺女,你该把脸上的灰洗了,这里没人会嫌你长得难看的。”
如澜不好意思地朝刘为章笑了笑,她哪是怕人家嫌弃啊,她是怕她的容貌招人起了邪心呢,之前遇上的事还让她心有余悸,心底的阴影久久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