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苏北北再抗拒,苏曼卿也在悄悄策谋计划,准备离开赫连澈。
耳濡目染,环境对于一个人的成长至关重要。她不愿北北长大后,会如同赫连澈那般残暴凶虐,面目可憎。
西风瑟瑟敲打枯黄树枝,于半空奏出壳壳轻响。
空军幼年学堂,沥青操场围拢着不少叽叽喳喳的小布点,凌天颤颤巍巍走在离地一尺高的平衡木上,只刚走几步,紧张的小脸便顷刻间冷汗淋漓。
“哐当——”
只见一个不小心,他从平衡木上狠狠摔了下来。
“哈,凌天真是没用,每次都摔跤,怪不得陈老师说聋子平衡不好。”
穿空军学堂制服,扎麻花辫的小女孩,拍着手笑话他,“陈老师还说你是小拖油瓶,如果不是拖油瓶,凭你是聋子,根本进不来我们学堂。”
凌天气得攥紧小拳头,冲她直嚷,“我不是聋子,我听得见!”
“你就是聋子,聋子根本当不了飞行员。”小女孩朝他扮鬼脸,“你妈妈也嫌弃你不要你,所以才把你丢给陈老师带。陈老师说你最讨厌了。”
凌天嘴唇发白,眼尾滚落湿咸泪珠,喉咙嗤嗤骂着粗话,伸手就要去推小女孩,却被人猛地从身后拽住衣裳。
他回过头去,努力仰起脖颈,是一个高大英武的男人,穿件棕黑皮夹克,脸庞匿在冬日温暖的太阳光里,看不太清楚。
小女孩见势不对,大嚷“聋子打人了”,便一溜烟逃跑。
“你放开我,你放开我,我要去揍她。”凌天挣扎,他受够没有妈妈在身旁,还要被同学欺负的日子。
男人松开他衣裳,蹲下身来,放缓声道,“天天,不能欺负女孩子。”
“可是她笑话我,笑话我是聋子,还说我长大后当不了飞行员。”
男人沉默半晌,摸着他小脸,嗓音带点哽咽,问,“天天很想当飞行员么?”
凌天重重点着脑壳,浅棕色瞳孔迸射希冀的光亮,“赫连叔叔说只要我当上飞行员,就让我永远陪在妈妈和妹妹身边。”
“可是……我连平衡木都走不好,我当不成飞行员了。”说完,眼里的光转瞬即逝,黯淡如夜。他抬起手,用脏兮兮袖口擦抹眼泪。
男人看了眼旁边的平衡木,牵起他手,毅然走了过去,“再试试,好么?我陪你一起。”
“没用……我……我走了好多遍,每次都摔下来。”
“相信我,这次一定可以。”
男人将凌天重新扶上平衡木,自己则站在地上,陪着他往前走。
“天天,闭起眼睛,展开双臂,想象自己是一只蓝色的小鸟……纯净的天空,云朵很柔软,阳光照在羽毛上,暖融融的,听,前面还有人在唱歌,你挥动着小翅膀,慢慢飞了过去……”
待凌天重新睁开眸时,对上的正是男人微笑的脸庞,只见他朝自己立正,端端正正敬了个军礼。
“报告凌天长官,我们第五飞行编队顺利通过本次平衡木考验,圆满完成任务。”
天天激动地转过身去,只见长长的平衡木蜿蜒在自己身后,小脸骤然浮起不可思议又兴奋的神情。
红日虽未完全西沉,织金云朵却已然吐出疏落星光。
不远处,一架飞机正朝地面俯冲,发动机的轰鸣声响彻周遭。
“叔叔,这架是什么飞机?”凌天躺在草坪,学着男人将眼睛闭起。
“意大利产菲亚特cr32双翼战斗机。”
忽儿,又有一架飞机轰隆飞过。
“叔叔,那这架呢。”
“斯蒂尔曼75型教练机。”
凌天不由发出赞叹,这个叔叔好厉害,只凭发动机声响,便能准确辨别出飞机型号。
他不由歪着头问,“叔叔,你是飞行员吗?怎么什么都知道!”
一缕嫣红晚霞消泯天畔,男人只笑着伸手摸他脑袋,没有答话。
叁日后,赫连澈方得知照看天天的陈小姐出了事。
“好好的,怎么会不见了?去查。”他不悦将钢笔往桌面一甩,浓黑眉宇紧皱。
众人皆知,近日因夫人总不理少帅缘故,所以少帅脾气愈发暴躁,连这钢笔都已不知摔坏多少支。
沉泽言思忖片刻,“回少帅话,听闻那陈小姐行为十分不检点,经常半夜叁更还泡在酒吧,同外国佬跳舞吃酒,将他们领回家恩爱厮缠。料想这次失踪,大概就是同那些外国佬有关。如今中外舆论紧张,少帅何必为这样一个女人,大张旗鼓。好不好,再换一个便是了。”
赫连澈微颔首,正欲派人再去胡乱寻个女老师来,却见杨安兴上前一步。
“眼下即将过年,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可靠的人贴身照顾,少帅倒不如将凌天接回北平,夫人知道后肯定会很开心的。”
杨安兴知道这两年小天天过得很不好,无论身体还是精神,都常常遭受陈小姐虐待。虽然他偷偷打点过幼年空军学堂的人,也暗中找黑帮恐吓过陈小姐,但皆不管用。
赫连澈正为苏曼卿不搭理自己烦心,想了想,便当下同意杨安兴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