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却好像一直停留在学生时期,没心没肺,哪怕生了猫猫,也没多少“成长”。
  田翩翩似乎也察觉出来了她们二人如今的差别,忍不住说,“双双,你真是一点儿都没变。”
  “其实我有时候都有点儿羡慕你了。”田翩翩对她笑了笑说。
  此时,她们两个人回了屋,田翩翩亲昵地挽着张幼双的胳膊坐了下来,发出了如上感叹。
  张幼双浑身都觉得不自在了起来,硬着头皮问:“怎、怎么说?”
  田翩翩有点儿怅然:“就羡慕你好像一直都有自己的事儿可干。”
  她抬起头,又笑了笑,“我和承望以前都没发现,你竟然是有这么大主见的呀。”
  “刚刚那些举人老爷一个个都对你言听计从呢。”
  张幼双大概摸清楚了田翩翩的想法了。
  说白了,其实还是意难平。
  她其实是在羡慕她。
  被人羡慕这种感觉实在是很容易让人坐立不安啊。
  风水轮流转,这十多年前的事,和十多年后的事儿谁又能说得清呢。
  张幼双其实并不讨厌田翩翩,这姑娘之前虽然有点儿自己的小心思,但人不坏。
  不过和疑似平行时空的自己的原主相比,张幼双肯定更偏向原主一点儿。
  就像n年之前,她一手字技惊四座,田翩翩失落一样。
  这一直以来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当绿叶的姑娘,过得越来越好,田翩翩五味杂陈也是人之常情。
  这倒没什么,意识到因为这个之后,张幼双松了口气,安慰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我还羡慕你呢。”
  “年纪轻轻就和陆承望在一起了,又生了两个孩子,吃喝不愁,越长越好看。”
  田翩翩惊讶地看着她。
  张幼双愣了一下,忽然意识到自己刚刚那句“年纪轻轻就和陆承望在一起了”听上去似乎有点儿阴阳怪气的样子。
  一囧:“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真不是这个意思,十多年了,她就算以前对陆承望有这个想法也早就没了好么!更何况她本来就看不上陆承望。
  田翩翩貌似被她紧张的模样逗乐了。眯起眼睛很是欢乐地笑起来,“我知道。嗯,你说得对。”
  换了个话题问,“刚刚那个是你未婚夫?”
  她关切地问:“他知道衍儿的事儿吗?”
  ……俞峻就是张衍生父这件事儿,如今也就只有张幼双、张衍和俞峻他们三个人知道。
  这件事怎么看都怎么抓马,别人没问,张幼双也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对于田翩翩这个问题,她只能含糊道:“知道。”
  “那我就放心了。”田翩翩眨眨眼,好奇地问,“那这么多年了,你知道衍儿生父是谁了么?”
  张幼双正准备开口,大堂里忽然又传来了个有点儿阴阳莫辨的嗓音。
  “店家,我想问,那江南省来的举子是住这儿么?”
  “其中一个姓张,叫张衍。”
  客房里,张幼双和田翩翩都齐齐愣住了。
  找张衍的?
  潘老板惊讶地看着面前这两人。
  其中一人是个约莫三四十年纪的男人,面白无须,嗓音听上去很奇怪,有些女气。
  另一个男人,将近半百,生得宽额方腮,凤目,鼻若悬胆,穿着打扮低调却透着股富足之气,看着不怒自威,此时却笑眯眯的,又透着股亲切之感。
  这两人正是新帝陈贯和身边的近侍。
  时间倒回昨日。
  齐世龙不明不白地被叫到了宫里,做梦都没想到一向宠溺他的舅舅,痛骂了他一顿又重重罚了他。
  做完这一切,新帝还没睡,在寝殿里来来回回地踱步。
  “我要是现在就叫那孩子进宫,是不是得吓着他?”
  新帝忧心忡忡地扭脸问身边伺候的人。
  众人看到新帝这般模样,都忍着笑。
  谁不知道新帝与俞大人关系好。
  自从齐世龙带了这个消息过来之后,万岁爷眼看着就成了这么副“优柔寡断”、“忧愁善感”的模样了。
  又想见俞大人和俞大人的儿子,却又怕。
  竟和寻常百姓家的长辈倒也没多大区别。
  新帝的曾祖父,也就是大梁的开国皇帝,是农民起义出生,梁武帝陈渊性子爆,又不喜诗书,热衷打仗,他老陈家哪怕是诗书礼仪之下熏陶了这么多年,还是一脉相承的农民脾气。到新帝这一代,也没清贵到哪里去。
  新帝也是继承了梁武帝这说做就做的性格,折腾了大半夜,终于没憋住,大手一挥,微服出宫去了。
  潘掌柜在这贡院旁经营了这么多年,迎来送往的都是大梁的天之骄子,早就是这人情场上的老积年,养出了一对火眼金睛。
  看到这对主仆就隐约察觉出来对方身份不一般,忙露出了个笑,殷勤了好几分。
  “的确是有的,两位客官这是?”
  近侍刚想说些什么,新帝便打断了他,笑道:“来寻亲的。”
  寻亲的?
  潘老板压下心头的疑惑,笑道:“原来如此,那张郎君刚刚还在大堂里……”
  说曹操曹操到,二楼忽然走下来个少年。
  新帝愣了一下,扭头看了过去,眉头已皱了起来,“你有没有觉着?”
  吕近侍吃了一惊,目不转睛地说:“像!的确是像!像绝了!”
  可不是说这张衍非是俞危甫亲生的吗?莫非是以讹传讹,传错了?
  潘老板更愣了,不明所以地闭上了嘴。
  那少年,或者说张衍,没察觉到有什么异样,走到了曲尺柜台前要了一壶茶。
  这是替俞峻要的,俞峻他不擅长饮酒,与陆承望说着话的时候,就叫张衍帮自己带壶茶上来。
  这个时候,新帝已然是无比确信了,面前这人就是俞危甫的儿子!是俞危甫亲生的!少年皮肤白得就像玉,生就了一双微微上挑的猫眼,那高鼻薄唇,那眉眼间的神采,看着就有股秋光烛地,霜天清晓的静气。
  这模样简直是与俞峻他年轻的时候如出一辙,那一瞬间,新帝微微恍惚,眼前浮现出了当初还在国子监的俞峻的模样。
  也是这么一副,沉得住气的,清静的模样,人是有礼温和的,不卑不亢,隐透着凛凛的傲骨。
  这模样几乎令新帝一下子就回到了当初那段少年时光。
  不知不觉间,新帝陈贯嗓音都不知不觉放轻了,万岁爷有些竟像是怕惊动了什么似的,轻声细语地问:“你、你就是张衍?”
  张衍微微一愣,讶然地看着面前这两人。
  面前这位先生,眉秀目炬,宽额方腮,美须髯,别有一番昂然威严的气势,观之不似寻常人。
  此刻正惊讶地望着他,那双凤眸里隐隐还透着点儿感慨与高兴?
  “晚辈的确是张衍,”张衍转了个身,行了一礼,带着点儿惊讶问,“不知二位是?”
  新帝失神地问道:“你是俞危甫他的儿子?”
  张衍这回是有点儿懵了,但很快就回过神来。
  俞危甫?
  张衍他大脑飞速运转,立刻就反应了过来,认得他又认得父亲的。
  面前这两位应该就是父亲昔日故人了吧,就是不知道怎么认出来他的。
  对方得他承认,明显高兴极了,竟然哈哈大笑了两声,凤眸熠熠,“好、好,长得俊俏。你今年多大了?”
  “晚辈今年十五有余。”张衍很是有礼貌地说。
  新帝顿时龙颜大悦,“十五有余,小小年纪,是我大梁之幸啊。”
  张衍更茫然了。
  ……他怎么觉得这位先生给他的感觉有点儿奇怪,刚刚这句话说得,也颇有大梁主人翁的气势。
  不过父亲他昔日为户部尚书,故人想想应该也都是大梁这个国家机构中重要的人物,能说出这种话倒也不是很奇怪。
  新帝这个时候才验证了张衍的猜测,和蔼地说:“我是你爹的……朋友,听说你父亲上京了特地过来拜访的,你可以叫我一声伯伯。”
  张衍迟疑:“伯伯?”
  舒坦!
  顺耳!
  这话听得新帝心里别说有多舒坦了!
  本来他对张衍非是俞峻亲儿子这件事还颇有牢骚,如今一看,纯粹就是放屁,这就是俞峻的亲儿子,也是他的乖侄子。
  ……
  在外面听到了有人找猫猫,张幼双有点儿坐立不安了起来,她看向田翩翩。
  田翩翩笑了起来,站起身说:“我和你一道儿吧?”
  ……不,她本来是想自己去的。
  不过田翩翩这么说,张幼双也没有拒绝的理由,点头说了个好。
  她俩推门下了楼,远远地就看到了张衍正站在曲尺柜台前和两个人说着话。
  见张衍长得好看,说话做事进退有度,不卑不亢,小小年纪又得中解元,新帝陈贯那叫一个高兴呀,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说,“你父亲如今在哪儿呢?能带我……带你伯伯上去见见他么?”
  张衍当然无有不愿意的。
  他虽然觉得有点儿突然,但还是莞尔笑道:“请随晚辈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