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观四年,梅雨季节,徐墨岩掌柜带着仇三去四山里采购柴炭。乌云压城,三江口波涛汹涌,新安江更是浊浪滔滔。前来送行的直重看着眼前的状况对着掌柜的说:“我看还是缓几天再去四山里吧!”掌柜的忧心忡忡,“近期生意出奇的好,库存的柴炭不够一个月销售了,我们得抓紧采购,时间不等人呀!”直重望着走兰溪方向的商船在浪涛中时而冲上浪尖时而跌入谷底十分的惊险,“我还是不放心哪!宁愿少做点生意也不能冒这个险。” 掌柜的说:“我知道范公子对我们的好,但这趟是非去不可的,我们从新安江过渡过去再到南峰那边借马去四山里,很快的!”直重望着几十丈宽的新安江,“真是隔河千里呀!”
掌柜的上了渡船,两边的码头上都聚集了不少的人,但上渡船的人并不多,人的命最重要啊!渡船上只有稀稀拉拉十来个人,渡船离开码头就像脱了缰的烈马由不得船公把舵,在浪涛中如一片竹叶被抛得东倒西歪。直重心里有些后悔,“真不该让他们去冒这个险!”
渡船到了江心,一个大浪打来,令人最担心的事发生了,船翻了,船上所有的人淹没在大江里,码头两岸的人目睹了这一切忍不住大声呼喊:“船翻了,快救人呀!”直重是个旱鸭子,心里只有干着急。身边有个后生认识直重,“哎!范公子咋地有雅兴在这里看大水?”直重着急的火烧眉毛,“我哪有这雅兴,是我家的两个伙计也掉进江里了,不知他们会不会水?”高个子说:“像这样的大水会点水没用,如不会憋气掉下水必死无疑!”直重听出后生会水赶紧说:“如能就出我家伙计我出一百两银子!”后生傻眼了,到底是范家的人,为了一个区区伙计这么肯下血本,“不为钱财,就充您的为人我也要一试,只是不知道您家伙计长啥样?”直重一时愣住了,长啥样?仇三有特征,满脸的络腮胡子,那掌柜的呢?直重急得直跳脚,“一个络腮胡子,一个,一个,浓眉大眼!”高个子心想,络腮胡子好认,浓眉大眼的可多了,哎,来不及了,再耽误救不了了。
高个子脱了衣服显现出一身肌腱肉,对着皱着眉头的直重说:“范公子,万一我回不来麻烦您去六合井赵家报个丧,我叫赵水生。”说完后生对直重做了个鬼脸,然后一个箭步,“噗通”一声跳入滚滚新安江去救人,见开始有人下江,江边也有几个胆大的后生跟着下,人们投来赞许的目光。直重遥看对面南峰塔下的码头边影影绰绰也有几个后生陆续下江救人。
摆渡的船官长首先拖着个人游到岸边,大伙七手八脚把人抬上来,是个女人,脸像白纸一样蜡白,已经没了气息。大伙儿要了摇头,船官长也泄气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花了老大劲没救个活的回来,还差点搭上老命。”
直重头上直冒冷汗,“完了,完了。”就在直重心灰意冷之事,赵水生半臂划水,一只手拖着个不会动的人缓缓游向岸边,直重也随着大伙到江边救人。水生救回的的确是络腮胡子的仇三,只是脸也像蜡纸般的白,四肢一动不动,直重心里“咯噔”一下,“会不会仇三也死了?”
江边长大的人群中不乏有懂溺水施救的人,大凡还有一口气总有办法救活。他们将仇三放到水牛背上趴着,直重牵着水牛走,随着水牛背的颠动仇三嘴里大口大口吐着江水,不一会缓过气来,直重也缓过一口气。
直重心里还惦记着掌柜的,赵水生从范公子的眼中看出了期盼,水生说:“范公子,不是我不去救人,江中真的已经找不到人了,络腮胡可能有些肥胖不容易沉下才捡回了一条命。”看着直重伤心难过的样子水生宽慰道:“江那边也救出几个人,说不定就有你家的人。”隔河千里,只有等江水缓下来才能开渡过去南峰塔那边了解情况了,直重带着仇三只能先回柴行。
三天后风平浪静,一清早直重赶最早的一班渡船过江到南峰码头,从江边的住户那里打听到救出的几个不是小孩就是女人,没一个是男人,这样直重连一点希望也没了。
直重回到柴行取来银子雇了十条小舢板船往下游寻找,一连三天没有音讯,直重着急上火。到了第四天晌午才有快马来报,“掌柜的在七里泷五牛滩找到。尸首随船随后运到。”
徐婶和二十出头的儿子徐茂林嚎啕大哭,直重也伤心地陪眼泪,“徐婶,我对不起您老呀!”徐婶停住哭声,“范公子您千万不能这么说,‘人的命天注定’,也许是我家老徐的阳寿到了没福再跟您享受了。”
直重见徐婶如此深明大义感激涕零,“从今往后徐婶一家就是直重的家人了。”
晚上,直重避开禾子蕙儿,一个人躲在书房里喝得酩酊大醉,趴在桌子上恍惚中徐掌柜从滔滔的新安江中款款走来如履平地,直重正生疑间掌柜的说话了,“主人不要难过,我现在在阴间做了河神,保护睦州百姓过江安全。如诺主人家真的念老徐的好不用造河神庙,在新安江上搭建一座木桥‘天堑变通途’,造福睦州百姓功德无量!”说完,整个人冉冉升起挥挥手潇洒地走了。直重伸手想抓住扑了个空一跤跌在地上,醒了,原来是个梦!
直重回想起梦中的场景,心中暗暗有了主意,不过他想用一己之力做好这件事比登天还难,需集思广益。主意打定,准备过些天好好跟方知府聊一聊。也许好多天没休息好了,这一觉直重睡得很安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