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忙吃完喝了口水,殷序便开始誊抄试卷,最后才开始将琢磨了一天的第一题在草卷上书写又涂改,待太阳偏西,殷序这才将题目誊抄上去。
  等太阳彻底落下去,外头敲了第一遍鼓,显然已经有人交卷了。
  殷序并不着急,因为随着试卷下来的还有三根蜡烛,只要蜡烛不燃尽你便不用着急交卷。殷序回想着岑夫子所说,点燃蜡烛仔仔细细将文章又通读一遍,确认没有错误,也没有需要避讳的字后才喊了士兵要交卷了。
  乡试考试考完,需要考生亲自拿着试卷亲手交到受卷官手中再亲眼瞧着对方将试卷交给弥封官将试卷糊名弥封,再转交其他官员,这才在士兵监视下离开贡院。
  此时已经出去一批学子,殷序作为第二批与其他人等在门内,等着时辰到了才开门出去。
  大家都是京城人,哪怕不熟悉也多少相识,像殷序这般出名的,众人只瞧着甚至也好奇。
  便有人问道,“殷公子卷子都答完了?”
  殷序瞥了对方一眼并不认识,但他娘子说了,遇见人和他主动交谈哪怕不认识对方也得客客气气,万不能在礼节上让人挑出差错来。
  于是殷序颔首笑了笑,“是,都答完拉。”
  不答完他能站在这儿?殷序面上不显,心中却忍不住撇嘴。
  又一人问,“那……殷公子觉得这次乡试题目如何?难还是简单?”
  殷序微微蹙眉,“你自己也考了,难不难你不知道?”
  对方也不恼,只笑道,“在下礼部尚书家的小子裴骁,言语不敬请殷公子见谅,只是考卷都是一样,但考生水平不同,所以才会如此一问,若有冒犯还望殷公子见谅。”
  京城多嫌贵,掉下块招牌砸到的兴许就是个官宦之家,裴骁此言也并未引起旁人过多关注。
  殷序哦了一声,瞧着他道,“我认为……”
  千万别以为读书人便不喜欢传是非,实际上外头许多传言真真假假还真就是从读书人口中传出的。就如此时,殷序一开口,在等候的众人皆竖起耳朵,想听殷序如何作答。
  殷序开口道,“我觉得这次的试题并不算难。”
  起码比他这些天做的岑夫子所出的题目难多了。
  他话一落,裴骁便笑道,“这么说来殷公子对这次乡试十拿九稳了?”
  后面又过来一些书生,听见裴骁的话纷纷过来询问。
  裴骁眉头一挑,朗声道,“方才殷公子道本次乡试并不算难,在下便猜测殷公子这次会中举罢了。”
  说着他朝殷序一笑,“殷公子,是也不是?”
  殷序哪里听不出他言语中讽刺之意,却只笑道,“借公子吉言。”
  第三十九章 似乎抱上了了不得的大腿……
  裴骁本就是耻笑殷序不知廉耻, 以为读过几本书便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以为了不起到参加乡试。
  谁知他一拳打在棉花上,对方根本不接招,甚至还以此为荣, 让裴骁顿时大为光火。
  不过在场的人大部分不屑与殷序为伍,毕竟读书人重气节, 谁又愿意与个曾经的纨绔走在一起。
  贡院大门大开,殷序与众人一起走了出去,他也不理会众人故意远着他的心思, 出了大门便四处探寻找覃家的马车。
  不过覃幼君一身红衣太过显眼,整个广场因为四周点了火把而通明, 殷序一眼就瞧见覃幼君坐在马车前面,正捧着一盏茶喝着。
  “幼君妹妹。”殷序下了台阶迅速朝覃幼君过来,覃幼君将茶盏放起来让下人收了, “考完了?”
  殷序笑着点头,“考完了。”
  “走,回家。”覃幼君也不问考的如何拉着殷序便上了马车绝尘而去。
  裴骁等人神色复杂的瞧着马车走远, 才听有人道,“殷序虽不济命却是好的。”
  “命好?”裴骁一眼望去, 不屑道,“堂堂男子竟不甘下贱入赘, 实在丢人。我且瞧瞧他这次能考个什么样子。”
  说完裴骁甩袖径直离去, 说话之人觉得奇怪, “殷序入赘乃是皇后娘娘下的懿旨, 裴骁这么激动做什么,他与殷序有过节?”
  闲人闲事,殷序也不在意,在马车上兴奋的跟覃幼君说考试的事情, “多亏岑夫子对我急训,今日我按照岑夫子说的时辰答题,全部都答上了。”
  覃幼君笑眯眯的听着,然后夸道,“岑夫子只是教导你方法,但真正实施的还是你,说明你才是了不起的那个。”
  殷序美滋滋的,突然问,“你就不问我考的如何?”
  不管事实如何,覃幼君这会儿肯定不能说丧气话,只义正言辞道,“那还用问,你考的当然是最好的,兴许还能考个解元回来呢。”
  她夸大其词,殷序虽然不好意思却极为高兴,“解元考不上,能上榜我就高兴了。”
  覃幼君拍拍他的肩膀道,“再接再厉。”
  因为是覃家第一个考科举的人,殷序回到覃府也受到了家里人的各种鼓励和夸赞。但也和覃幼君一样,没有一个问他答的如何的。
  殷序面上不显,心里却极为熨帖,心中不由得下巨决心定要争口气才不枉费家里人对他的支持才是。
  一家人一起用了晚膳,殷序便去洗漱,之后便一觉到天亮。
  毕竟乡试劳神劳力,许多人出来都会睡个昏天暗地,殷序虽未如此,但也睡的踏实,用覃幼君的话说就是睡的没心没肺。
  无知者无畏,说的就是殷序了。
  第二日起来岑夫子将殷序叫到书房将昨日考试题目全部默写出来又根据情况讲解一番第二场需要注意的事项这才让他离去。
  到了傍晚殷序又入场考第二场,待两日后考第三场。考第三场时夜里下了一场秋雨,好在京城的号舍修建的比较好,倒不至于漏雨。
  只是书生穿的不多甚至有人连盖毯都没拿,免不了就挨了冻。
  第二日考试时殷序便听到有人晕倒然后被拖了出去,无独有偶事件不止一件,殷序不由庆幸这些天来的锻炼,身体强壮不少,这会儿身上披着毯子也未觉得有多冷。
  战战兢兢考完这一场一出去就瞧见覃幼君拿了一件厚厚的披风等在门口,瞧见他出来直接披到他身上,殷勤至极。
  覃幼君身上穿了同色系的大红色披风,殷序一穿上,两人便成了贡院门口的焦点。男子俊俏,女子容貌绝美,只看着便赏心悦目。
  “下雪了。”门口的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
  殷序抬头,笑道,“今年的第一场雪。”从秋雨到了冬雪,预示着冬天真的来了。
  十月底,第一场雪,今年的冬天势必不是一个温暖的冬天了。
  覃幼君点头道,“是啊,走吧,马车在那边。”
  考完能有娘子亲自来接,殷序这会儿得了好些人的羡慕。
  不管以前多嘲笑殷序入赘有失男子体统,这一刻却不得不说殷序让人羡慕的很。
  “殷公子,这两日的试题你也觉得不算太难?”
  覃幼君抬头望去,却见裴骁带着一众考生从贡院里面出来,不由停下脚步看向殷序。
  殷序想了想诚实的回答,“是不算难。”
  裴骁意味深长的瞧了覃幼君一眼笑道,“那就提前恭贺殷公子了。郡主还真是有眼光,挑选的夫婿竟如此大才。想必此次乡试定能中举了。”
  “这位公子说的是。”覃幼君道,“我家夫君可比那些歪瓜裂枣的丑八怪强的多了,我家夫君就是才貌具备,生生惹得丑八怪嫉恨也是有的。”
  “你!”裴骁顿时气的红了眼。
  “我怎么?”覃幼君不屑的瞧了他一眼,“我是当朝郡主,你是哪家小子,非但不行里还竟敢情况,我倒是想瞧瞧哪家的公子竟如此不知礼数!”
  后面这句话不可谓不严厉,裴骁只得行礼,“在下给郡主请安。”
  覃幼君嗤笑一声,对殷序道,“序哥哥,我们走吧,被某些丑八怪脏了眼睛,回去得好好洗洗才行。”
  殷序含笑,握住她的手道,“好。”
  两人上了马车,里头早就烧着的碳炉让车厢内温暖的很,覃幼君问道,“方才那人是谁?这两日他找你麻烦了?”
  “那倒没有。”殷序摇头笑道,“就第一场时他问我试题难不难。我也不认识他是谁,以前混的圈子里没有他。”
  “你说不算太难?”覃幼君忍不住勾起一抹笑来。
  殷序实话实说,“的确不难,瞧着不必岑夫子出的题目难。”
  覃幼君忍不住笑了起来,“那你可知这是为何?”
  殷序一愣:“岑夫子牛逼?”
  “当然不是。”覃幼君道,“因为岑夫子出的题目都是历年考官考过的题目。本次乡试是陈大人做主考官,出的题目难度与往年自然相差不大。”
  这下殷序傻眼了,“原来是这样啊,难怪开始做时我都不会觉得太难,那时岑夫子都不容我说一句,没想到竟都是乡试的题目。”
  若是换个书生肯定知道这事,可殷序没接触过不知道,全跟着岑夫子安排走,下意识的就以为只是岑夫子随意出的题目。哪里想过竟是这样。
  见他发愣,覃幼君道,“怎么,现在觉得害怕了?”
  殷序腿绷的笔直,点头道,“有点慌。”
  之前他无知者无畏,现在想想还真是心态好到不行。不过想到他在裴骁等人跟前夸下的海口,还真是让人汗颜。
  “冷不冷?”覃幼君没再提这个反而将小桌上的茶水到了一杯过去,“喝点?”
  殷序摇头,“不喝。”
  覃幼君挑眉,“你这一日为了不去茅厕定是只喝几口,现在竟说不渴?”她视线下移见他双腿紧绷不由笑了,“这是憋尿了?忍不住了?”
  殷序脸嗖的就红了,咬牙道,“看破不说破才是好朋友。”
  “噗嗤。”覃幼君忍不住笑了起来,“小心,千万别尿裤子,不然你一世英名就全都毁了。”
  说着她端起茶水一饮而尽,快活道,“大冬天的喝盏热茶真是太舒坦了。”
  那可不,在号舍里冷风从缝隙里钻进去,就算上面有毯子盖着,下面却是被吹的腿都麻了。加上他也不敢去茅厕,憋了一日能正常的走出来和她上马车已经是非常困难的事了。
  殷序觉得这会儿的覃幼君面目可憎,忒的坏透了。殷序瞪着眼睛呲牙咧嘴,话都不想说了,能忍这么久已经到了极限。
  覃幼君对车夫道,“下雪了,快些走,马车直接赶进院子里去。”
  覃幼君不是头一回这样干,车夫并不意外,得了命令鞭子一扬马车飞快的跑了起来。
  走到不知道哪处车子突然一阵颠簸,殷序眼皮一翻差点就尿裤子里。
  他这表情实在有趣,覃幼君实在憋不住笑,笑的前仰后合。
  殷序幽怨道,“幼君妹妹好没有同情之心。”
  覃幼君眨眨眼,憋住,“那我不笑了。”说着她掀开帘子往外瞧了眼,“要不找个地儿停车你找个墙角解决问题?”
  殷序彻底不想跟这没同情心的女人说话了。
  从贡院往云国公府距离并不近,紧赶慢赶终于到了云国公府。马车在门口没停径直入了内院到了他们住的院子门口,殷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直接跳下马车往茅厕去了。
  下人们瞧着他那样还觉得奇怪,覃幼君笑着下了马车道,“热水热茶全都备齐,待会儿郡马爷要沐浴。别着了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