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间,酒菜都上来了,老道喝了一口酒砸吧砸吧嘴,满意的点点头:“好家伙,这说话就春分了,天气还恁地寒冷,可见这老天也是没谱的紧。”
妲己道:“老先生,方才你不让我吃那条鲜鱼,究竟是何故?”
老道冷笑了一声:“小娘子你娘家贵姓啊?”妲己不知道他为何忽然问起这个,随口道:“姓苏。”妲己本是苏护之女,名字就叫做苏妲己。
老道道:“那苏字该怎么写你可知道?”妲己用手指沾了一点酒在桌上写了一个苏字,忽然心有所感。
原来苏字本字是‘蘇’木禾表示树枝。字形本来是的含义在鱼鳃位置加“木”,表示用树木草绳穿鳃提鱼。刚才那条鱼,便正好应在这个‘蘇’字。原来老道不让她吃鱼,又让她将鱼放生,是这个缘故啊!可是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姓苏的?
忙道:“原来如此,小女懂得了,老先生,你如何知道我的姓氏?可当真是算出来的么?”
那老道低着头,拎着一大块油光闪闪,带着厚厚黄膘的牛肉吃的香甜,却见他一口下去几乎都没有怎么咀嚼就咽了下去,一大块足有两三斤的牛肉三两口就吃的干干净净!这老道的饭量也当真惊人啊……
听妲己问话,却也不答,大声喊来伙计道:“去造六大碗的壮面来!我吃肉便喜欢就着面,这才过瘾!”
妲己此时已经察觉这个老道有点怪异了,虽然瞧不出他的底细,但肯定不是凡俗之人,更不是什么骗子!
当下也不再问,只是殷勤的帮他倒酒切肉,劝他吃喝。不一会儿六大碗面都上来了,老道又稀里哗啦,风卷残云一般吃的干干净净,连汤水都喝了。十斤牛肉也都吃光了,摸着肚子打了一个饱嗝,心满意足的叹了一口气:“好久没有吃一顿饱饭了啊,这一顿却又可当一段日子了……”
妲己忙道:“老先生,待会儿我自有一些金银相赠,让你每天都这般吃喝如何?”
老道笑道:“那敢情是好!只是未免不大好意思吧?”
妲己道:“老先生,我瞧你不像是朝歌城里人哪,敢问你从何处而来啊?”
老道淡淡的道:“从来处而来,去去处而去,大家都是如此,你又何必要问?”
妲己道:“是我问的唐突了……老先生莫怪。老先生既然吃饱了,可否能给我卜一课了?”
那老道却忽然勃然大怒起来,吹胡子瞪眼睛的道:“我方才不让你吃鱼,已经免了你一个偌大的灾祸!救了你一条小命,吃你一顿饭难道还抵不过的?你还只管哓哓问些什么?”
妲己愕然道:“老先生何怒也?我又不是不给你卦钱,我问的是今后的休咎,难道老先生方才说的波折便是这条鱼不成?”
老道大声道:“你此生波折就在这个苏字,你自己还不知道吗?”
妲己听着这话真是云里雾里啊,即觉得话中似乎颇有深意,又觉得莫名其妙。那老道嘴里叨叨咕咕的已经开始起身开始收拾东西了,看他这个意思是吃饱了就要闪人啊?妲己忙道:“老先生,还请留步,这里有些银子给你……”
那老道气冲冲的道:“谁要你这些破铜烂铁,哼哼,就不该吃你这些臭鱼烂虾,以至于没完没了的跟我喋喋不休,烦死人了……”
但扫了一眼见妲己手里捧着一大块足有十两重的银子,似乎又动了心,咳嗽了一声道:“要问甚么快说!我酒醉饭饱,渴睡了要睡!”
妲己忙将银子放在他的面前,他耷拉着眼皮子似乎很不屑的样子,但却飞快的伸手将银子抓起揣进了怀里……
妲己道:“老先生,我刚才也说了也,只问我今后的休咎。”
老道哼了一声道:“你这个小娘子看着蛮聪明,为何却总也听不懂我老夫的话呢?你为鱼肉,人为刀俎,休咎又何须说?”
这话似乎又是云山雾罩令人不得要领,但却也恰好说中了妲己的心事。她现在的处境,可不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么?
忙道:“还望老先生再说的明白清楚一点,或者有什么解禳的法子一并赐教!”
老道摇摇头道:“这都是命数,解不了,禳不得,你就自己认了吧!嘿嘿,谁让你生来卑贱,不是人身呢!那就活该倒霉啊,哈哈,活该倒霉!”
说罢背着酒葫芦,拎着小棍儿和箩筐大步的走出门去,再也不搭理妲己了。妲己忙丢了一块银子在桌上,快步的追了出去。却见那老道被外面的凉风一吹,似乎瞬间就不胜酒意了,摇摇晃晃的一路撞了去,街上行人都捏着鼻子远远的避开,指着他叫骂:“这个疯老道!吃了一点马尿便横行起来,信不信外面报官抓你去牢房里醒酒?”
老道却恍若无闻,满不在乎,摘下酒葫芦又喝了一大口,忽然引亢高歌道:无名通天谁同流?草衣木食轻王侯!世间甲子管不得,壶里乾坤只自由。道我醉来真个醉,不知愁是怎生愁。饮馀回首话归路,遥指白云天际头!”
唱罢又是哈哈大笑,伸出手指指着天空,似乎就要真的腾云而去了……然而却见他手指一低,指住了一个牵着驴子的路人:“兀那汉子!这驴子可租不租的?”
那汉子见他醉了,笑道:“租是不租的,俺又不是卖脚力的,但却是卖的,你买不买?买就拿银子来!”
老道怒道:“小子无礼,胆敢笑我贫寒?嘿嘿!不知道我老夫虽然是立锥无余地,怀里可是抱着万里江山呢!起开去!待我上驴!”
说罢身子一摇,笨拙的骑到了驴背上,从怀里将刚才妲己给他的银子丢给那个路人,在大家伙惊叹的目光下,双腿一夹驴肚子,哈哈大笑的扬尘而去了有没有?
妲己越发的觉得这老道非比寻常,见他骑着驴的的达达的小跑起来,速度还是蛮快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