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怕姜清筠揪着这件事不放,谢景寻说着,将尚且温热的粥推到她面前。
“不会让你有下次了。”她轻声说着,而后夹了一筷子小菜,而后又尝了口粥,下着结论,“好好吃。”
夸赞着,她低头又喝了一口粥,尝到美味,眼眸微眯,藏着点点笑意,十分享受的模样。
她从小就喜欢尝各种好吃的,即便不能出府,姜承文和姜清时回府时也会给她带许多好吃的。
从酒楼珍馐到街边小吃,京城和江南的美味她都没少尝。今日倒是难得再遇到合她心意的吃食。
“喜欢?”
姜清筠肯定点头,“这是陈还在哪里买的?下次我让辛夷也去。”
说着,她又夹了筷小菜,入口鲜香味美,与京中其他酒楼铺子的味道都不同,一时间她也分辨不出是哪家的。
谢景寻温和笑着,抬头替她摘下飘落在她发髻上的细碎花瓣,“你猜。”
姜清筠:……
她若是能猜出来,就不会开口问了。
轻哼一声,没理会他的话,一边吃着,她一边在心里计较着,一一排除过去,竟没找到一家正确的。
一碗粥很快就被喝完,姜清筠吃得差不多,刚想要要再夹一筷子小菜,一抬眼对上谢寻的眼神,温柔含笑,又夹杂着些许得意。
她停顿,忽然有了新的想法。
而后她犹豫问道:“这些,都是你做的?”
若是真的,也难怪她想不到。
只是她没想到,谢寻竟然还会下厨,而且厨艺并不差。
谢景寻没说话,但用眼神告诉她,她猜对了。
姜清筠低头,忽然感觉这顿早膳都金贵起来。只是一想到谢寻会下厨,定是长年累月的结果。
思及此,又有一种酸涩涌上她心头。
*
此时皇宫,寿安殿。
安宁郡主醒酒,洗漱过后就去见秦太妃。
“终于醒了?”秦太妃放下茶盏,淡淡看了她一眼,悲喜不辨。
安宁郡主连忙跪下,“昨日是安宁不对,不该喝醉,还在寿安殿里闹事,让太妃担心了。”
昨日她沉不住气,离开喜宴后并没有直接回宫,而后去了酒楼,直到喝醉了才被身边人送回皇宫。
回宫之后,她还在寿安殿大闹,又是摔东西,又是口出妄言。
秦太妃都拦不住她,到最后索性不拦,任由她闹。
不过,从她的醉话中,秦太妃也知道了症结所在。
“昨日又是因为她?你堂堂一个郡主,怕尚书之女做什么?”
安宁郡主跪着,不敢接话,生怕会让秦太妃更加生气。
秦太妃暗自说了许多,见安宁郡主这样,到底也有点心疼,让嬷嬷把她扶起来,“罢了,等她入宫,本宫替你好好磋磨她。”
安宁郡主刚想说,她昨日偷听到姜清筠不想入宫时,秦太妃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本宫已经和太上皇商议好了,不会出错的。”
“届时在宫中,有本宫为你撑腰;即便是沈贵妃,也不敢动你分毫。”
说着,秦太妃端着茶盏,低垂眉目轻抿着茶,掩盖住一切阴私算计。
*
陪谢寻用完早膳,又请来灵悟大师再替谢寻看过,确认无虞后,姜清筠才彻底松口气。
他这蛊毒发作,没有任何预兆,更不会有固定时间。如同一块悬挂着心头的巨石,不知道何时就会坠落,惊起汹涌波涛。
谢景寻牵着姜清筠的手,绕着别院散步消食,见她眉间惆怅,他停下脚步,让姜清筠抬眼看他。
“方才灵悟大师都说短期不会再发作,出家人不打诳语,你不用太过担心了。”
云川道长和灵悟大师算得上是对着蛊毒最为熟悉的人,灵悟大师亲口说的话,总不会出错。
姜清筠一时无言,抬眸看着他,“是你,我怎么可能不担心?”
更何况,若不是为了救她,他根本不会中这个蛊毒。
“之前你同我说过的话,不能不作数。”她小声嘀咕着。
想到话本里曾写过的内容,她不由得有些难过。
她好不容易遇见真正令她欢喜的人,明白得迟了些,也愿意敞开心扉接受他,不想再落得个无疾而终。
痛彻悔悟一生。
若是能再找到南梁巫族,谢寻的蛊毒,会不会还能得解?
姜清筠以为自己声音很小,却不料被谢景寻听了个清清楚楚。
转念明白姜清筠的所思所想后,谢景寻哭笑不得。以往聪明的小姑娘,在这件事上却把自己困在原地打转,还净想些有的没的。
“这蛊毒不会有事的,以后少看话本。”
蛊毒不可怕,可怕的是执念,是心魔。
“方才,你想的是我前几日临走时对你说的话,对不对?”
前几日尚且在松筠居,他临走时抱着姜清筠,说着想早日娶她回家。
姜清筠还在想着话本里的生死离别,乍然听到谢寻笃定的话,她一噎,“不是,你别多想。”
“是我多想,还是你不舍?”
没理会姜清筠嘴硬不肯说实话,谢景寻低头,一手微微抬起她下颔,直直望进她眼眸中,似乎是想要看穿她心底的想法。
姜清筠脸红,声音细若蚊呐,说了一句后,她就拍落谢寻的手,转身要继续往前走。
听到满意的话,谢景寻松开钳制她下颔的手,而后轻轻握住她手腕,让她回来。
没再追问她,只是径自从袖中拿出一块已经雕琢好的玉佩,俯身弯腰,系在她腰间。
姜清筠刚想说他时,就见他俯身替她系好玉佩,而后扶正她身子,眸色认真地对她说道。
“我家祖上一直是皇商,积蓄丰厚;我以往在外历练,习武经商也会下厨,可以很好地照顾你,不会让你吃苦。”
“在家中,我也没有什么牵挂;在意的人也只有你一个。”
“这块玉佩,是我雕琢的,作为定情信物。阿筠,你可愿意?”
从七夕那日开始,谢景寻闲暇时便一直雕琢这块玉佩,从选玉到花样,事事都是他亲为。
玉为定情,颜色经久不褪。辗转半生,他只向她奔赴,义无反顾,又贪念善终。
她是他红尘中的久别重逢,是他的偏生执念,这一生只她一人。
往日种种,皆为誓言。因着她,他又怎么舍得食言,从而辜负?
姜清筠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他会突然这样,一时间仿佛被人点了穴位,呆滞在原地。
她抬眸,凝视着谢寻,脑海中不断回绕着他方才的话。
不久前她还在为他身上的蛊毒而担心,转眼间,他却剖出真心,只等着她应答。
谢寻是她遇见的最好的人,郎艳独绝又温文知礼,其他人在他面前,都要逊色三分。
三月初逢,不过半年的时间。除却那几次相救,平日里谢寻又为她花了许多小心思。
时常送到姜府的糕点、舞弊事发时毫不犹豫帮她、七夕的祈愿木牌、中秋时的天灯,辗转到如今,他亲手雕琢的玉佩。
一点一滴,满是心意与在乎。
姜清筠忽然一笑,踮起双脚,而后搂住他脖子。贴着他耳畔,她笑着,落下轻快也沉重的一句话。
“好,我愿意。”
只要是你,一句愿意又何妨?
*
“谢寻,你就这么喜欢凤凰吗?”
凉亭中,姜清筠打量着玉佩,细细抚摸上面的纹路,好奇问道。
玉佩上是一只栩栩如生的九尾凤凰,从凤翎细致到凤尾,每一处都再精致不过。
她记得,在她及笄礼前一夜,谢寻送给她的发簪,也是一支九尾凤簪。
“你院中有棵梧桐树,凤凰再适合不过。”谢景寻一手揽着她腰身,一手提笔作画。
不论是凤簪还是玉佩,他也只会给她一个人。
梧桐引凰,她合该是他的凤凰,华贵高洁。
姜清筠微微嘟嘴,若是辛夷在场,细看之下就会发现姜清筠的嘴唇微红微肿,唇色明艳,比平日里抹了胭脂还要明艳几分。
“你也不怕皇上和未来的皇后娘娘知道了,说你不敬皇室。”
谢景寻笑着,提笔蘸墨继续作画,“放心,皇上和未来的皇后娘娘不会的。小事而已。”
他这话说得毫无愧色,且理所应当,甚至比上次还要狂妄三分,姜清筠看着他,颇为无语。
“小姐,有茯苓的消息。”
一炷香后,姜清筠拿着谢寻的画,同他一起回到院子里。一进门,辛夷就跑过来,顾不得许多直接说道。
“大小姐今日回府,知道您不在还十分诧异。说昨晚她和您离开顾家后就分开了,昨晚没有一起去孙小姐家。”
“如今马车不在,老爷和夫人都不知道您去哪里了,正要派人去京城各处找您。”
昨晚来别院,事发突然,她一心担忧着谢寻的状况,一时忘了让人回姜府告知她爹娘。
姜清筠扶额,心下不禁懊悔。想了许多事,偏生忘了这件最重要的。
知道姜承文和顾文鸢在焦急找她,姜清筠也顾不得在别院多逗留,顾不得和谢寻用午膳,匆匆告别后,姜清筠就带着辛夷出了别院。
车夫驾车,云嬿在暗中护送着。
前后不过一盏茶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