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声说了许多,轻哄着谢寻。
将近一刻钟后,直到感觉他身子不再紧绷,抱着她的手也微微松开几分力道,姜清筠这才彻底松口气。
“方才忽然想到从前的事。”
“你这病症是从何时开始的?”没信谢寻的说辞,姜清筠兀自问道。
这几个月来,她和谢寻见面接触的时间并不少,尤其是在七夕之后,他们两个人每隔一两日便会见一次。
可是她却从来没见过谢寻如此失控的情况,这是第一次。
万事都不会是无缘无故的,至于想起过去的事,她知道这只是谢寻不想让她多想分心,用来搪塞她的一个借口。
谢景寻没搭话,抱紧姜清筠,头靠在她肩上,在她颈肩厮磨着,却不逾矩。
姜清筠一时好笑,学着他以往那般,抬手揉乱他头发,“没用。”
一边和谢寻周旋着套话,她一边在记忆中搜寻着蛛丝马迹。
“只是旧疾而已,我已经习惯了。明日我去禅山寺,寻些檀香就好。”
姜清筠垂眸看了他一眼,提到灵悟大师和檀香,她忽然静心,想到了之前的事情。那时云川道长尚且也在京城。
当时她送舅母去檀宁观,回京路上遇到谢寻和云川道长遭遇刺杀,而后谢寻为了救她中毒。
那半颗解毒丸……
“是那次,你因救我中毒,留下的旧疾吗?”姜清筠试探问道。
也希望谢寻能同她说实话。
问话的同时,姜清筠虽在谢寻怀里,却还是捧着他脸,强行让他抬头看他,一副你不许骗我的模样。
谢景寻握上她手,坦白了一部分,“只是余毒未清,云川道长让我平心静气,不去想往事便好。”
那毒是蛊毒练成,难免又操控人心的作用。
这么长时间以来,谢景寻也摸清楚这残留蛊毒的习性。若是他不做从前那样诡异又模糊的梦境,蛊毒便也鲜少发作。
可若是他被那些事影响了心境,亦或者是心绪忽然起伏不定,蛊毒就会发作,像是在蚕食滋养着执念心魔。
最初禅山寺的檀香还有作用,后来他会找温知许和赵京渡练武以平静下来,可如今,这两种方式作用都不断被削弱。
“等下次云川道长进京,我再去见他。”姜清筠闻言,环上谢寻的脖颈,直直望入他眼眸中。
上次在禅山脚下见到谢寻母亲的衣冠冢时,她隐隐能感觉到他家中并不太平,甚至比起姜府和镇南侯府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是她没想到,以前那些事,会对他产生如此大的影响。
想到这里,姜清筠心里更加为谢寻感到难过。
“这段时日,你尽量少去想从前的伤心事。不论何时都有我在。”
语罢,她轻轻咬唇,须臾后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微微扬起头,印上谢寻的唇。同时,她还伸手,捂住他的眼睛。
怔了一瞬后,谢景寻拉下她的手紧紧牵着,同时反客为主。
夜风拂过,在两人身后,梧桐花雨如落,映照月光下的温柔缱绻。
*
一炷香后,姜清筠送谢寻到松筠居门口,入夜府中巡逻的人还没到这里,而今晚姜清时已经来过,于是她也大胆了几分。
“你出府时多注意避开侍卫,若是想见我就让鸽子送信,我在宴珍楼等你。”牵着谢寻的手,她停住脚步站在松筠居门口。
“好。”谢景寻一心只看她,不管她说什么,都痛快地应下。
姜清筠语塞,“你就会敷衍我。”
谢景寻揉着她脸,又抱了她一会儿,“不敢。”
“我现在只想早点娶你回家。”
姜清筠娇嗔瞪了他一眼,“那你先过了我哥哥那关。”
快一个月了,姜清时的执着,让她这个妹妹都惊叹。若是他肯分一半精力出去,怕是她也早就有了嫂子。
看着谢寻如往常那般走向松筠居后的青石小路,姜清筠才折身回了松筠居内,熄灯入睡。
此时府外,姜清时距离姜府不远处的屋檐上坐着,守株待兔。
从松筠居出来之后,回到书房琢磨了许久,他还是觉得事情不对劲,便又出来,只不过没去松筠居,而是出了府。
等到他都有些困倦了,守在他旁边的随从突然拍了他几下,“公子你看,有人从府中出来了。”
姜清时瞬间醒神,望过去时就看到有人翻出姜府的府墙,正是松筠居的方向。
今日可算是让他抓到人了。
“快,跟上去。”吩咐了一句后,姜清时瞬间使着轻功飞下屋檐,追了上去。
“人呢?”尚且没追出去几步,甚至还没看到那人的脸,长街上,姜清时就已经看不到那人的踪影了。
随从摇头,没搭话。
姜清时站在原地,气得没说话,心里却不断估算着那人离开的方向。
是朝东北方向去的,那里基本都是官邸,再往前走就是京城最热闹繁华的长安街,客栈酒楼无数。
“我去官邸,你去长安街。那人不可能走这么快。”冷静片刻后,姜清时又吩咐着,而后只身朝东北方向找去。
夜深人静,远处传来打更声,四下无人的街道,姜清时寻着踪迹正要走到大道上时,就被人拦住了去路。
“你是他的暗卫?”
暗卫没理他,径自把一个玉雕扔到姜清时怀里,“公子不会逾矩,也请姜大公子适可而止。”
姜清时刚想反驳,摸到手中的玉雕却脸色一变,盯着黑衣人凝神片刻后咬牙道:“别让本公子再抓到一次。”
说完,暗卫颔首,施展轻功后几下便隐匿了身影。
姜清时握紧玉雕,不得不回了姜府。
*
中秋宫宴后,二房安分了许多,而姜太夫人也只是见见几位同她交好的老夫人,除此之外也没有任何动静。
只不过顾氏和姜承文仍旧提防着,以免老夫人剑走偏锋,做出他们意料之外的事情。
而这几日,姜承文和顾文鸢商议过后,也定下了在宴珍楼见面的日子。
九月二十三,宫中选秀结束,各官署之间也会难得清闲一小段时日。
如今八月二十五,尚且还有一个月的时日,为了让谢寻早点有个准备,在得知确切日子后,她便飞鸽传书给他,将细节都说了个清楚。
喂完鸽子又放它离开之后,姜清筠这才合上窗棂,坐在榻上绣着香囊,闲来打个同心结。
“小姐,老夫人派堇嬷嬷来催您和夫人去萍竹园,今日二十五了。”临近晚膳时分,辛夷见姜清筠还在卧房,轻叩着门提醒着。
每月逢五,府中的主子都要去萍竹园陪老夫人用膳,这是多年来不成文的规矩,鲜少被打破过。
“知道了。”姜清筠扬声,放下手中打了大半的同心结,收拾好衣容后就出了松筠居。
*
萍竹园中。
官署事多,姜承文等人就没回府中,萍竹园内也只有女眷在。二房的人早早到了萍竹园。
顾氏和姜清筠进屋时便看到,在老夫人身边,春杏取代了林氏的位置。
姜清筠微微挑眉,没说什么,请安后径自落座,用膳时也只听其他人说,她甚少搭腔。
“阿筠,这鱼味道鲜美,是府中厨子新学的,你多尝尝。”老夫人说着,替姜清筠夹着菜。
“谢谢祖母。”姜清筠笑着,乖巧回话。
低头用膳时,她却狠狠掐了自己一下。
整个席间,老夫人都对她过于热情,与以往截然不同。
事出反常必有妖,姜清筠也不信老夫人无端而来的关切,是别无所求的。她回着话,咽下那份忐忑和猜疑。
晚膳后,丫鬟撤了席面。姜老夫人没回卧房,其他人也不会主动出言告辞,只能跟着老夫人坐在前厅。
品茶吃着瓜果,闲聊了将近一刻钟的时间后,老夫人放下茶盏,看向姜清筠。
“如今清婉的婚期也已经定下,清筠的婚事是不是也该要有着落了?”
顾氏也跟着放下茶盏,坐直身子,“已经有着落了,我和承文已经替她相看好了。”
她说得直接干脆,到是让姜老夫人没反应过来。
“是哪家的公子?女儿家要高嫁,承文又是吏部尚书,清筠的婚事你们可不能草率。”以为顾氏是随口搪塞她,老夫人压低声音暗自警告着。
“阿筠喜欢,我和承文也不贪图什么,只要他们二人心意相通就是最好的。”
老夫人定定盯着顾氏,只听到前半句,她就没了兴趣,“不是京城人,也不是富家公子,怎么配得上清筠的出身?”
说着,她拿出另一张红贴,“我不同意。你们去同人推了。”
“沈家才是最适合清筠的,如今二公子的八字也送过来了,我和沈老夫人都找人算过,他们两个人八字相合,是上签,再合适不过。”
说着,她就让堇嬷嬷端着漆盘,送到顾氏和姜清筠面前。
顾氏抬头,紧紧盯着老夫人,眼底显出红丝;姜清筠更是攥紧了衣袖。
听到沈家时,姜清婉还感到不甘和嫉妒,可在她看到姜清筠的反应后,就忽然笑了。
两个不熟悉的人,姜清筠嫁过去怕是会更加惨烈。
“祖母,阿筠已有心上人,此生非他不嫁。恕孙女不能嫁给沈二公子。”
“更何况,沈二公子流连花丛,养过外室,绝非良人。”
“只是外室,他院中又无人,等日后你们成亲,他自然会收心。”老夫人耐着性子劝着姜清筠。
姜清筠跪在前厅,闻言抬头看向老夫人,眸中几分讥笑,“若是祖母执意与沈家联姻,孙女也能进宫找贵妃娘娘做主。”
她与皇帝不过一面之缘,可沈贵妃不一样。
若是她求,也沈贵妃会帮她一次。
“你放肆!皇宫岂是你说去就去的地方?”老夫人直直摔了一个茶盏在她脚边,碎瓷崩裂,有几片划破了姜清筠的手。
顾氏连忙扶起姜清筠,用手帕暂时包住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