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慈沉默了一会,才说道,“季道人不像是那样的人……多半是被利用了吧,但总之,不管事情如何,你若为我们兰佛寺着想,不希望兰佛一脉彻底断了衣钵,就听师兄的,赶紧利索离开吧!”
广惠只得接过袈裟,含泪拜别师兄,“师兄,请您多珍重,广惠辞别师兄!”
广慈喝道,“走,快走!不要想,不要回头望,哪管身后洪水滔天,你只管记得你肩负的重任,否则你我都没脸面面对师父和诸位师祖的在天之灵!”
广惠挂上背包,装好袈裟,别转身子,出了门,望西北而疾走。
却绝不敢回顾,害怕看一眼师兄和妖女的对决,自己就要挪不动脚步,留下来和师兄并肩作战。
广慈禅师手执四方铲,于湖畔塔前空旷之处与云姬对峙。
云姬冷冷道,“大和尚,蝼蚁尚且惜命,你何必这么苦执?把任始休交给你的下半部剑谱交出来,我饶你一命。”
广慈禅师一振手中的禅兵,颂了一声佛号,说道,“妖姬,要打赶紧打,洒家听不懂你口中这些有的没有的。”
“你觉得我都是蒙的?”云姬摸出一本剑谱,抛了过去,说道,“看看,看看,这是多年前你某个禁不住诱惑的师弟,从你那里抄出来给我的,可惜你提防之心太盛,一本剑谱,都分成上下册收藏,我只有上卷副本,却始终得不到下册。”
广慈禅师抚摸着剑谱副本手册,脸上神色变幻,仿佛在抚摸着昔日的记忆。
良久以后,他目光落在云姬蒙了薄纱的脸上,“是广能师弟吧,这字迹洒家认得,很精神,很虎虎有年轻人气势的一个少年……师傅说,他天分很好,就是凡俗心强了些,杀心重了些,需要时光的好生锤炼,精雕细琢才能炼就美玉……甚至师父寄望将兰佛衣钵给他而不是洒家,说兰佛寺有他有我他可以高枕无忧了……可惜只可惜,他入门才三年,突然间就人间蒸发了,师父刺激得一夜彻底白头,终日郁郁,不过两年,也归化极乐了。后来洒家遇着一少年,和师弟很像……”
他顿住,看着云姬,“广能师弟呢,现在在哪了?”
“在哪了?”
云姬呵呵笑道,“他何止杀心重了些,他色心更重呢,本座不过略施手段,他就失魂落魄,为本座盗来任始休给你的剑谱……嘿嘿,他还真以为自己魅力无双,胆敢对本座上下其手,想要睡了本座……你也是知道的,本座就喜欢你这样温柔老实的,索性在他凑过来的时候,一刀了结了他!”
广慈只将她说自己温柔老实的话当放屁,目眦尽裂,嘶声道,“你当真杀了广能师弟?”
云姬一脸妩媚,含情脉脉看着广慈,笑盈盈道,“不然呢,我留着他跟你抢主持之位?你才是我云姬看上的男人啊,他广能凭什么后来居上,跟你抢掌门?”
广慈当然知道这都是她攻陷自己心神的策略。
但广能师弟多年来销声匿迹,剑谱在妖姬手里,多半师弟确实凶多吉少了。
他压住心头的悲戚,冷冷说道,“当然你惧怕广能师弟当了主持,毕竟我广慈威望虽高,但到底心软心慈,属于不争的中庸之流,不似师弟,像柄藏锋的剑,随时可能冲天而起,气冲牛斗,若给他一定的时间,说不定他真能想出克制你和彻底消灭的办法。”
云姬有些不耐烦,“利索点,那下卷剑谱,你教还是不交?”
广慈心一动,说道,“下卷没有了,任施主看上了那个孩子的剑道造诣,委托我在他剑气初成以后,将下卷续给他,可那孩子人都被你杀了,任施主当即传讯过来,着我将剑谱毁了,免得被有心人惦记。”
云姬冷笑,“你以为我会信?我从前拿不下你兰佛寺,那是因为我都是化身前来,可早些时间,本座可是在龙城……就自己家里,领略了那下本册剑道的玄奥……若不是修习了你兰佛寺的金兰经,一个火徳之身的女孩子,又怎么使得出那样玄妙的剑术来?”
广慈禅师呵呵笑道,“原来你此番离开二岱山,就北上宁海,亲自出击,图的不光是下本册剑谱,还想要我兰佛秘典金兰经。”
他看着云姬,“可惜了啊,金兰经要求天赋极高,和尚我都没炼成,若是我广能师弟不出事,当可以修习成功,至于你胡扯的女流之辈能修习金兰经,那简直是痴心妄想你的话,我半个字都不会信!!你的鬼话连篇,就是图谋我兰佛秘典,可你没想到吧,金兰经没有成文典献,素来是口口相传,意会加言传,可广能师弟失踪,我师傅郁郁终日,又找谁传承下去?它早已伴随师傅失传了啊。”
云姬沉了一默,冷笑道,“大和尚,都说出家人不打诳语,你却鬼话连篇!你再不识趣,那本座只好捉住你,好生和你亲近,亲自调教你,好叫你和你那个死鬼师弟一样,欲罢不能,乖乖说出秘密来了!”
“果然是你杀了广能!妖女,纳命来!”
广慈禅师四方铲爆发精芒,颂了一声佛号,掣电般对着云姬攻伐过去,口中吟唱,“吾有安禅技,廿载苦参思,今日制毒龙!”
云姬夷然不惧,却在娇酥酥的叫屈,哀怨无比,幽幽道,“雷光塔又不是雷峰塔,光头你名为博爱广慈,又不是法海为何非要不懂爱,为何这么不解风情,非要制奴家于死地?”
她蝶一般灵巧翻飞,嗲声嗲气,幽怨无比的埋汰,“禅师,枉奴家对你痴心一片,你为何渡千灵万物偏生不渡我?你渡人家嘛,你渡人家嘛!”
避过一击。
她与广慈贴面擦身而过,香风沁人心田,犹且嫣然回首。
流眸盼兮,秋水流转。
明明是生死搏斗时分,却打情骂俏般娇笑道,“禅师真是心狠,奴家这是哪里侍候不周了么,禅师凶神恶煞的,一副非要能死奴家的架势,这要是床笫之间也就罢了,这可是光天化日之下呢,也幸好禅师手上没带黑铁钵,这般虎虎生威,咄咄逼人,奴家真心吃不消禅师这样魁梧的男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