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潇没吭声,眉峰轩起,如云绕远山。
盛星辰以为自己说的话唐突了,忙摆手道:“我不是嫌弃你不好啊,我是有点事儿想问问他,你们的记忆不共享对不对?”
“我没生气,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严潇有些发愁:“但是他已经好久没出来了。”
“啊?你不能把他叫出来吗?”盛星辰茫然道。
严潇摇了摇头,抿了一下唇角:“这不是我能控制的事情,以前一般我想偷懒了或者害怕了他就会及时出来,但是这次......”
“这次怎么了?”盛星辰着急的追问。
“我在禁闭室里挨了高天纵好长时间的打,他都没有现身......当时我就觉得不对劲了,后来他应该冒了一下头,在贺队来了之后又走了......就一直到现在。”严潇吞吞吐吐了一会儿,踯躅道:“明明都已经没有危险了,可他就好像不准备再出来了一样。”
42、卧底
贺泷没有跟贺山聊太久就赶回了医院。
他衣不沾尘的走到病房前推开门,发现那病弱的青年居然自己下了床,缓慢的滚动着轮椅往阳台上过去。
入秋后温度骤降,时时缠绵降雨,浓重的湿气对有腿伤的人不友好,医生叮嘱过的。
“严潇!”贺泷的心一沉,脱口而出,但这个名字在舌尖滚了一圈陡然间变得艰涩陌生,他生硬的改了口:“......严缙云。”
青年愣了愣,错愕的回过头。
“你怎么自己下来了?”贺泷被他看的不大习惯,疾步走过去,弯腰作势要抱他上床,青年吓了一跳,身形后仰躲闪。
“你......你别......”他不知道怎么解释,吓到都有些结巴了。
好在贺泷及时停住了动作,尴尬的扶着轮椅的扶手,无奈且心疼的歪了歪头,“好,我不碰你,你别害怕。”他低声安慰道:“你饿不饿?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不用了,刚才小钟警官给我带了饭了,我吃饱了......”青年局促而乖巧的回答。
“是吗?”贺泷笑了笑:“吃了什么?”
“吃了......”青年老老实实的回忆了一番,掰了掰细而白的指尖:“有盐酥鸡,卤猪耳朵......”
“你吃了这些?!”贺泷诧异道。
青年被他一吓怯怯的刹住了嘴,小声询问,“啊......我吃太多了吗?”
“不是,不是。”贺泷失笑,自嘲的摆了摆手:“我以为你会紧着甜的吃呢。”
青年的神色出现了一瞬间的游离,片刻后他咬了咬下唇,嗫嚅道:“你之前......叫我什么?”
“严缙云。”贺泷认认真真的看着他浅色的眼睛说:“这是你的本名,对不对?”
严潇的唇瓣微张,喉咙随着他起伏的呼吸滚动了一下,却没说出话来。
他无助又茫然的反应落在贺泷的眼里,降落在心上,宛如洒了一抔锋利的碎玻璃渣,闹得贺泷满心满肺的刺痛。
他不禁想起了几个小时前他问贺山的那个问题,贺山斟酌良久,最终告诉了他有关“严缙云”的那个庞大而讳莫如深的故事。
“其实早在几年前,你所说的这个《脱罪APP》就曾经出现过,但形式有所差别,但是那个系统是通过将犯罪的人藏匿至某个异度空间,待到超过了警方立案的最长时限再放出来这样的方法让犯人得以逃脱制裁。后来司法系统变得一团糟,我们不得已成立了专项小组,派遣我们最优秀的人去到那个系统里面进行侦查。具部分知情人士透露,那个异度空间和现实世界一无二致,里面的人晨起而做日暮而息,三餐吃喝,甚至人与人之间还能互相交流作伴,如果不是因为知晓那不是现实的世界,他们根本无法判断哪些是真实哪些是虚假,更不要提分辨出哪个是经过伪装的犯罪者并将人捉拿归案了......他们甚至开玩笑说如果没有任务,人能够在里面安稳的待上十几年,不出来也无所谓。”
“后来我们不得已改变了战略,让我们的人干脆在异度空间里驻扎下来,融入那个世界,通过对周围人的长时间的行为观察,来判断哪些人是原住民,哪些人是外来者。这场将害虫从普通人中遴选出来的任务,我们称之为‘逆转录计划’。”
“这是一项很艰巨的工作,一来,那些异度空间的场景各不相同,想要融入进去不被发现非常考验卧底技能,二来,行为分析本身就不容易,需要细致入微的观察能力,最要命的是......我们没有技术能够事先检验出谁才是真正的罪犯,这也就意味着你在里面抓住人处死,极有可能是误杀。”
“即便是误杀又怎么样呢?异度空间里的人......只是NPC罢了。”贺泷如是说道。
贺山苦笑了一声,“谁也不知道里面的人是哪儿来的,是数据还是真实,但这其实都不是最害人的......你知道吗贺泷,人是群居性的动物,没有人能够在封闭的空间里长时间的生存。我们派进去的人因为工作性质,需要在里面待上很长很长的时间,最长的在里面待了足足十个月之久,后来你会发现......他们在一定程度上被同质化了。在那个世界里,他们接触不到原本现实中熟悉的人,只能不可避免的会跟周围的人产生交集,就算他们无数次的告诫自己那个世界是虚假的,也会建立关系网,会产生情感依托。所以误杀......其实是一场很残酷的体验。”
“在挑选人员进去的时候,我们特意进行了很多方面的考核,因为要选出业务能力最强大,心智也最坚定的人,但......即便是如此,那些人在重复执行任务之后,回到现实世界还是出现了不同程度上的心理创伤,我们尝试着把他们都送去疗养院接受精神治疗,但是没有用,他们有的因为极端的愧疚而自裁,有的始终认为自己没有回到现实世界,选择卧轨或者是跳楼想要结束这场噩梦。说白了......就是都疯了。”
“那么严缙云呢?”贺泷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克制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