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清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刚才为什么没能把自己的真实情感释放出来,为什么不做一点补救。他想回去,回到那家惟一心仪的酒店,可自尊心不允许这样做。现在他只能漫无目的地走在街道上。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对那些忙忙碌碌的过客萌生了羡慕。
顺着街道前行,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到了哪里,只知道走了很久都没走过的一段长路,因为夜幕降临了。
瞿清不想回住所,房东今晚会发出最后通牒,但确实拿不出那么多现金,如果再到大酒店应聘,加上投档,面试,又需要些日子,已经来不及了。他边想边走,被不远处传来的音乐声吸引住了,反正也没有什么事可做,决定去找寻声源。
声音传自一家叫鸢尾花的酒吧,瞿清推开门进去,找了个角落坐下,把失去价值的食物放在桌子上。服务员端来了柠檬水和菜单,他没有点单的心情,什么也没叫,只要了一个盘子和一把叉子,把失落的作品从盒中取出,移到盘子里。走了一下午并没有带来任何食欲,抬起的叉子又放下了。糕点师眼睛有些湿润,在他看来是没有作品可以被否定的,就算再差,再不入口,顾客也不应该把盘子扔在地上,为什么他没有勇气给他造成心灵创伤的小姐一次痛快的报复呢?
“请问你是糕点师吗?”
思考被打断了,从朦胧的眼里,看到面前站着一团模糊的红色,瞿清已经对甜美的声音很敏感,是个女孩,至于可不可爱他不敢再妄下结论了。
“嗯”。
“那这就是你的作品了?芒果慕斯,闻起来挺诱惑的,我可以尝尝吗?”
瞿清没有理由拒绝一个天真的请求,把叉子递给去。女孩挑了一块送到嘴里,糕点师很期待地看着今天的第二个食客。
但再次失望了,女孩吃过后什么赞美的话也没丢下就转身跑开了。这使他第一次对自己的作品产生了怀疑,难道是中午太热,变味了?不会啊。难道女孩也对芒果过敏?也不会,她一开始就判断出了味道,如果也过敏,就不会尝试了。
瞿清还在激烈的头脑风暴中,一个声音把他拉了回来。
“先生,这是你的作品?”
一位中年男士已经来到桌前。
“非常抱歉地告诉你,是我做的。”
瞿清的态度之所以那么强硬是因为发现男士后面藏着的红衣服,就是刚才吃蛋糕的那个女孩。
“你误会了,我是这家酒吧的老板,刚才女儿告诉我这里有一位糕点师做的蛋糕只有梦里才能吃到,很好奇,请问你是来应聘的吗?”
瞿清有点不明所以,男士指了指门。顺着手指望去,就在门上,有一张用可爱的字体书写的招聘启事“招糕点师一名”,现在明白了。想不到竟能得到一份意外的工作,他开心地点了点头,“是,我是来应聘的。”
“跟我来吧!”
男士招招手,到前面引路,瞿清马上收拾好东西跟了上去。女孩在后面跟着,看上去比谁都要开心。
来到办公室里,男士示意客人坐下,然后询问:“喝点什么?”
“柠檬水,谢谢!”
喝过一口水后,男士继续提问:“我不需要你的简历,但需要你的实力,没问题吗?”
瞿清站起来。
“糕点室在哪里?”
“不急,能作个介绍吗?至少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人体是由氧碳氢氮和其他微量元素构成的,而有个人是由鸡蛋,糖,面粉,还有泡打粉组成的,他已经把激情倾倒在面粉和奶油中了,这样的人世界上仅此一个,就是我,瞿清。”
男士很满意,鼓了鼓掌。
“我是否可以认为你已经是我的员工了?”
“不,还没有说明工资问题,弄清这个问题后,我们再签合同。”
“你的理想月薪是多少?”
瞿清的左手比了一个八的手势,犹豫了一下又伸出其余三个指头。
“但是,今天就要得到薪水!”
对于这样无理的要求,大部分老板都会拒绝,但眼前的伯乐却微笑着点头同意。
“莹莹,领瞿先生到厨房去吧。”
瞿清心里确实有说不出的高兴,不是因为一来就能得到高薪水,而是遇到了赏识人才的老板。
晚上的鸢尾花异常热闹,点心全部免费供应,糕点师没有让任何一个人失望,大家都认为吃到的糕点,是有史以来最棒的。
瞿清很乐意在这里工作,虽然有点大材小用,但符合了他做糕点的目的——让人们品尝到幸福的味道。
另外还结实了很多朋友:西餐师杰森,瑞士dct毕业的英国人,身材高大,喜欢理一个干净的光头,不留一点胡须,所以大伙戏称他为“no-hair”,拿手好戏是牛排,杰式牛排在**各个街道都很有口碑,但他有个规定,每天只做30份,按他的说法,这能让食物变得有意义,让大家更容易记住“30-steak man”。
配餐师吴佳,大陆广州人,年龄仅次于老板,是众人的大哥,刚来的时候没有介绍信,没有工作经验,没有毕业证书,是个“三无”代表。凭着对餐饮的热爱,和对食物搭配的敏感,被老板赏识,从一开始的学徒做到了现在的大师,虽然出身不好,但从没有自卑心理,和他在一起的人都会变得开朗。
服务长金敏儿,中韩混血儿,主管整个酒吧的服务板块,倒水,点单,摆放餐具,收拾残局,把顾客的需求无误地传达到厨师耳中。她是快乐制造机,笑话永远是最多的。也是信息专家,从客人的谈话中,她可以提炼出股市,地产,保险的信息,加上善于收集整理,闲暇时便开始了炒股,而且稳赚少赔,被称为“股神”。
红酒师苏菲,这个芬兰女人是被孤立的,她从来不会和别人透露来历,大家知道的,只是她凭借强大的味蕾,成为了最优秀最无可挑剔的品酒师,她对红酒了解的深度,就像我们对自己身体的了解一样,热一点会变味多少,摇晃要到什么程度饮用最佳。工作时候从她的嘴里更是撬不出半句话,冰冷的外表加地域的巧合,“snow queen(雪之女王)”自然成了代号。
瞿清也有昵称,只要不是太大的病,他总能找出让你信服的病因,治疗方法也非常有趣,单纯的食物调理加上休息,而且按“处方”来做很少有不痊愈的,“doctor”的称号由此而来,这个称谓有时让人不得不怀疑他是否受过专业的医学教育。
酒吧乐队由鼓手,键盘手,吉他手和贝斯手组成,他们有的是学生,有的是流浪艺人,没有固定的组合,但都很珍惜给他们提供的这个免费舞台。
老板的女儿娄莹,除了写好论文后需要送到学校去给导师修改,平时都会在酒吧里,向大师们请教他们所统治的领域的问题,是所有人之间的共同纽带,因为没有谁会对一个可爱的天使撒气。
鸢尾花里充满了秘密,杰森为什么每天只做30份牛排?芬兰女人为什么对一切都那么冷淡?糕点师为什么会有那么丰富的医学知识?还有就是这家酒吧怎么能网罗到这么多世界顶级的大师?尽管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愿吐露的过去,但这并不影响大家在一起的快乐时光。瞿清每天在工作室里享受着与糖浆,果酱的亲近,偶尔坐在店外草坪的秋千上沐浴阳光,有时在同事的邀约下,也会一起到桌球室纵情地击上几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