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外甥还不错。”知道是别人对他们的评价,在于龙心里,他只想着,这是应该做的。他二舅也没少帮助他。上了这么多年学,有时学费还是他二舅接济,虽然现在已经还给了他二舅,但他二舅的救助是永世不能忘记的。
  不一会儿那俩小子回来了,手里提着饭。然后他们又从床头箱子拿出些吃的,左边那位让儿子拿出一支烧鸡,右边的则让儿子从箱子里拿出一包狗肉。他们津津有味的吃着。于龙看到二舅眼神,那是羡慕,或许也有忌妒,反正不很自然。于龙他们虽好,但仍不是他的儿子。也许他二舅做梦都会想自己能成家,能有自己的儿女。这种愿望只能是奢望,不能再实现。
  吃完饭,便问于龙二舅病情。他哥说:“得开刀,医生说下周二给开。”他二舅谈起开刀,脸上有些光彩,也来了精神,他希望能通过开刀,然后站起来。也不期求像正常人一样,只要能挪动,生活自理就行。现在他二舅下肢没有任何知觉,大小便都不能自理,极其痛苦。谈起大小便,他二舅说,几天没有大便。支使哥去买来两支开塞露,希望能通一下大便。
  下午,他二舅说要去厕所,上厕所,对他二舅现在来说是件难事,他哥抱起二舅,看到二舅的下肢完全不能动,两条腿自然的下垂,好像没有筋骨一样。哥支使于龙拿着一个方凳,没问有什么用,于龙又拿了卫生纸。走到卫生间,“把二舅内裤脱下。”哥说,哥抱着他二舅,于龙过去把二舅的内裤脱下,他哥把二舅蹲在马桶上,让他二舅双手抵住两边的墙壁。他哥让把凳子放在马桶前面。他二舅表情痛苦,做着努力。“下来没有?”哥看了看,说“没有。”二舅脸憋的通红,憋气,然后放松,说:“不行,用开塞露吧。”他哥拿过开塞露,按照医生嘱托,让二舅趴在方凳上,哥把开塞露挤进二舅的肛门。哥紧闭着嘴,憋着气。然后把二舅抱到马桶上。二舅的腿耷拉着,没有一点知觉。等了会儿,二舅又努力,憋气,满脸通红。二舅的身子在摇晃,于龙扶住二舅。他二舅呼出一口气,问哥,“这会下来了吗?”他哥看了看,“下来了。”随之而来的一股臭味。二舅脸有窘态,他不想麻烦别人,这是他一生的准则。“没事,二舅,人都有老的时候。”于龙安慰二舅。“哎,谁不嫌谁脏呀。”他二舅很难为情的说。过了一会,“好了,”他哥先把二舅抱趴在方凳上,然后从于龙手中拿过卫生纸。他二舅自己擦不到屁股。他哥给二舅擦。擦完,他哥又把二舅抱起,让于龙给二舅穿上内裤,然后又抱回病床。他哥如释重负,跑到卫生间洗手。他二舅就这样艰难的上了次厕所。
  (三)
  他哥说二舅这几天来,就没有大便,这下应该通畅些。事与愿违,他二舅感觉还是不好,先是小便不畅,总感觉有尿意,每次拿到便盆,脸却憋的通红,仍不能解下小便。每次支使别人,他二舅总感觉不安,不支使自己又不能解决,每次总是很愧疚,这样挨着。看着二舅难受的样子,总感觉不忍,老天为什么让一个无依无靠的人受如此大罪。
  晚饭时,他哥感觉有些臭味,没有找到原因,吃完后,再次寻找,才知他二舅大便失禁。弄了一被单。这时,他二舅窘的要死,再也不说一句话。于龙和哥忙把布帘拉上,但是臭味还是弥漫到整个房间,随之听到隔床两病人及家属的嘻吁声,他二舅更窘了,脸色沉下来,外面的嘻笑声渐大,于龙出去给他们做手势,对他们轻声说:“你们小声点好不好,本来说不好让你说,不要这样吧,人病了,这是常事,谁不病呢?”他们也就小声些,但这是忍住有笑出声来的。他哥给二舅擦拭干净,向护士要来一床干净的换上。他二舅仍然一言不发,眼中红红血丝更加红了。他哥给二舅收拾完,也和邻床的病人开起玩笑:“这不是病了呀,“要不然怎么会这样。”邻床的家属一个中年妇女也说起来:“是呀,我也得过这病,没知觉。没什么事。”其他们也说些开慰人心的话,彼此笑笑,这事就过去了,于龙和哥也是不好意思,但又没办法,只是陪笑说:“人老了,又摊上这病。”
  他二舅为此沉默了整个晚上,但是他的肚子却没有停下来,不一会就要小便,他在床上躺久了不舒服,但又不好意思支使他们,两条短小的胳膊支撑身体,很吃力,胳膊太短,支持不住。只好慢慢挪身子,但是仍是不舒服,躺久了肯定是腰痛,好人躺久了也会这样,他二舅已经躺了三个月,于龙不敢想象,他是怎样挨过来的。心想还好,下周就可以做手术,也许做完手术能减轻二舅的痛苦。
  晚上,于龙一夜没有睡熟,他二舅邻床的病人脚痛,呻吟着,他的儿子却在床房另一个病床上呼呼大睡,他几次想把儿子叫醒,他尽力压低声音,生怕把别人吵醒。叫了三四次,可他儿子仍然雷打不动。又拿出手机拨打,儿子的手机响了,儿子动了一下,却没有醒。于龙起来,把他儿子叫醒,儿子睡眼朦胧。问:“怎么了?”那人说:“脚痛,给我捂捂。”儿子给他捂了捂,然后又去睡,于龙看了看,他二舅没有睡着,问他有事吗?他说:“没事,你睡吧。”于是又躺下,他哥已经睡着。
  第二天,于龙很早就起来,本来就没有睡着。给他二舅买了早饭,要了一碗鸡蛋汤,又要了两个肉饼。他二舅问:“你们呢?怎么没买回来。”他哥说:“一会儿出去吃。”二舅就着汤吃了,看二舅吃完,他们就下楼,准备找地儿吃饭,走了好半天也没有找到,最后离医院有二里地,才找到一家小吃店,饭还是一样,油饼,什么的。人很多,等了半天没等着。“不吃了,没胃口。”于龙有点生气的说。他哥说:“喝碗汤吧。”要了两碗汤,喝了一半,不想再喝,有点烦躁,不知道为什么,他哥也没有喝完,就结账。他们又走回医院,到医院大门他哥又想起要缴话费,让于龙先上楼,走进医院的门珍大厅,一股刺鼻的药味让人受不了。大厅里已经很多来看病的人,他想起一则报道,说医院是最暴利的行业,这一点也不假。看病是不让讲价钱的,挂号排队的人,像一条长龙,在大厅的人里三圈外三圈环绕着,本来就热,哭的,嚷的都有,让人心烦。看病人多,医院当然高兴,为什么那么多人看病?现在人富裕了,有钱看病了,也许现在是得病的人多了,有毒物品太多,牛奶也能喝出事来。
  走到病房,他二舅要小解。给他拿来尿壶,他二舅小解还是很费劲,上身能动,但胳膊太短,不能支撑自己的身体。躺着小解也是很费劲。看着他二舅吃力的样子,于龙眼睛酸酸的。费了好大会,才挤出一点儿,然后把尿壶倒掉冲干净。
  八点多,医生开始查床,一名医生来到他二舅床前,询问了二舅的病情。医生看了会儿他二舅的腿,又找到他二舅的光片。然后试着问他二舅:“你对自己的病,治疗好报多大的希望。”他二舅满脸期望的说:“不要求和正常人一样,只要能自己挪动,能自理就行。”医生面有难色的说:“你这病,我们已经会诊过了。一是你的身体先天性发育不全,二是你的病耽搁的时间太长,所以说手术后,你想站起来很难。希望不大。再说,这手术费也不少,如果手术做了,不但不好,而且对你的身体伤害也大。把钱花了,却达不到效果,还不如……”他二舅一听,脸色更加苍白。眼睛也湿润了,乞求似的说:“真不行了?”医生很为难的说:“也可以做,不过你的期望太高,所以,还不如……”医生转向于龙说:“意思就是这个意思,你们家属快做打算,如果要想做,就快点决定,决定了就告诉我,就安排做手术。”于龙只是嗯呀的,并不知道怎么办,他哥还没有上楼来。看着他二舅绝望的样子,心如刀绞。原本还抱有一线希望,今天医生突然这样说,他二舅不能接受。于龙也不能接受,于是打电话给他哥,电话通了,看来哥缴上了话费。让哥快点回到医院。一会儿,他哥赶到病房。哥问:“医生说什么?”于龙说:“医生说做手术后,站起来的希望不大,你再去打听下那个医生。”他哥安慰二舅说:“别急,我去问下医生。”他哥去问医生。二舅一句话不说,脸色很难看,于龙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是无话,于龙借机走到屋外,心想,为什么会这样,他二舅一生受的苦头还不够吗?为什么让他受如此大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