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夫妻。”秦羽仰起头看向柏之珩:“过了聘议过定,往后是要做夫妻的,用得着你管么?”
说完他又去拉骆葭瑜。
骆葭瑜往柏之珩身后缩了下,秦羽却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柄匕首,径直朝柏之珩胸口扎去!
原来刚才他拉骆葭瑜那一下是虚晃一招,他早就料到柏之珩会上前护着骆葭瑜,示意暗中取了藏在袖子里的匕首。根本就是冲柏之珩去的。
柏之珩躲那一下,匕首便对着他的心窝,毫厘不爽。
他已经打算好了,今天晚上他在这里杀了柏之珩,再占了骆葭瑜,然后杀了这院子里所有的人,最后将罪名都推到柏之珩身上去。骆葭瑜若是敢胡说八道,他有的是说辞应对。说她被柏之珩逼疯了也可以。
到时候,什么都由不得她了。
“柏大人。”骆葭瑜惊呼了一声。
柏之珩反应极快,在匕首尖儿刚碰触到他的衣服时他就反应过来了,隔手挡开。
那匕首就坠了地。
秦羽不甘,继而反扑,柏之珩抬腿一扫,正中秦羽的小腿。他猛地吃痛,人往地上倒去。
却不偏不倚,正好倒在那把匕首上。
刺了个透穿。
“阿瑜。”画溪半夜醒来,发觉身旁的人不在了,出来寻她,看到这处的灯火。冲了过来,正好看到这一幕。
骆葭瑜和画溪都吓了一跳,柏之珩动作实在太快,她们没反应过来,更是没来得及阻止。
画溪吓得哆嗦了一下,颤声说:“这……秦家会不会找麻烦?”
怎么可能不找麻烦,秦家就这一根独苗苗,若非娇宠得过,又怎么把她惯成这个样子。
骆葭瑜皱眉看着地上死不瞑目的尸体,忽然有种恍惚的感觉。这个从小跟她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人死了,她好像并没有很伤心,反而有一种松了口气的解脱。
“我不怕秦家找麻烦。”骆葭瑜很快舒展开了眉头,对柏之珩道:“柏大人,还请你速速离开定西王府。”
柏之珩明白了她的意思。
“一人做事一人当。”柏之珩道:“明天一早我就去官府自首。”
骆葭瑜道:“秦羽夜里偷翻我的墙,我以为是贼人,误杀了他,合情合理,没人敢说什么。反倒是你,你要去怎么说?”
“姑娘的话漏洞百出,若是官府的人问你,以你的力道怎么让他摔倒的?在书房里,灯火通明,为何会看不清他的脸?姑娘要怎么回答?”
“我……”骆葭瑜犹豫了下,道:“到时我自有我的说法,你快走。”
“我不走。”柏之珩打定主意,他甚至在凳子上坐了下来:“人是我杀的,岂有让姑娘顶罪的道理?”
“啧!”骆葭瑜道:“说是你杀的,你又要怎么应付?”
“骆家有宝,我心生贪念,故来寻宝。没想到碰到秦羽,他发现了我,一路追过来,我就把他杀了。”
“一派胡言,什么珍宝,会在银月楼……”
话刚出口,骆葭瑜就意识到什么不对,脸微微涨红了下。
柏之珩亦自觉失言,脸上有些不自在,他道:“我意已决,骆姑娘回去睡吧,就当不知道今夜之事。我混迹官场几年,比姑娘更知道该如何应付那些人。”
“我不走。”骆葭瑜气得不轻,从来只有她强硬地对别人,还没人这么强硬地对她,她也在柏之珩对面的凳子上坐下了。
屋子里三个人面面相觑,看着地上那具尸体一筹莫展。画溪也不知道该劝谁才好,各自都有各自的道理。
可她一想,这事都是因为自己请骆葭瑜帮忙,才招惹出来的,就又十分愧疚。
“哟,你们在这儿开会呢?”忽的,身后又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骆葭瑜惊得转头一望,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来的正是中午在前厅见过的那个柔丹将军,温青。
他大半夜怎么也摸到这里来了。
“温将军,你深夜到此有何贵干?”骆葭瑜声音都颤抖着,银牙咬碎,带着怒意。
温青看向画溪,一时有点感慨万千。
这个女子吧,才到柔丹的时候,他觉得她胆子小,不经吓,王上说什么她都唯唯诺诺的。他以为她这辈子都会这么唯唯诺诺下去,却没想到,她悄悄生了反骨,竟然背着王上悄悄跑了。
王上最恨被人背叛,以前大娘娘暗中派个五个奸细,伺候小世子。那五个宫女在小世子身边伺候了很多年,久得王上都快不怀疑她们的忠心了。结果她们露出了马脚。所有人都以为他会从轻发落,却没想到,他下令将那几个女子的皮薄了下来,做成灯笼,悬挂在宫檐下。
人人闻风丧胆,自此不敢再有二心。
景仲对于背叛者的憎恨可想而知。
温青贴身保护景仲,自然知道王后失踪后的那段时间,王上有多……难受。
正是如此,他以为景仲撇下河兴战场上的事去江丘,是为了亲手剥他的皮。
可是这次,他猜错了。
景仲非但没有剥她的皮,反倒将自己的心都差点剖出去了。
这一点,温青至今也没想明白。
他不懂情,哎。
所以此时再见画溪,他的心情有些复杂。
她和景仲之间的关系瞬息万变,虽说景仲说他们此时已经全然断干净了,但谁知道会不会有一天,景仲又再度犯病。
他可不敢贸然得罪画溪,于是双手叠在胸前,朝他做了一揖,唤道:“李姑娘。”
骆葭瑜不禁瞠目结舌,白日她看到父亲母亲和阳川城的一众权贵,对这个温将军可谓是恭恭敬敬,谨小慎微。
也是,毕竟以柔丹如今的势力,保不齐哪天景仲一声令下,大军开来大邯,府上所有的人都得跪在这个温将军面前俯首帖耳,乞求生机。
可这会儿看到他对蛮蛮如此尊敬,骆葭瑜有些愣怔。
画溪垂眸,问:“温将军怎么在这里?”
“白日知道姑娘如今暂住定西王府,本想过来一见,但知道姑娘喜欢安静,不喜别人打扰。所以没有冒昧来见。”温青不疾不徐道:“方才散了宴席,回去之后。有人告诉我说今夜王府会不太平,于是我赶紧过来看了看,结果发现有人在王府后院鬼鬼祟祟的,跟上来一看。没想到是秦家公子的小厮,想着姑娘在里面,便斗胆冒犯未经通传就进来了。”
顿了顿,他的目光扫到躺在地上的尸体上,问画溪:“姑娘没事吧?”
画溪摇摇头,小声道:“多谢将军,我没事。”
她抬起头,看向温青,声音有点飘忽:“是谁告诉将军今夜王府不太平的?”
温青反问:“姑娘以为呢?”
阳川城里,关心她的,又能使唤得动温青的,除了景仲还有谁?自己这一问,可谓愚蠢之极。
画溪垂首,没再说话了。
温青点点头:“姑娘没事,我就放心了。既无事,我便先走了。”
“温将军。”画溪看向他,眼圈儿猛地红了下:“帮我谢谢他。”
温青脚步一顿,转身看向她。
中原女子红着眼圈委委屈屈的模样看上去可怜极了,可怜得他这个糙汉都于心不忍。
他问:“姑娘为什么不亲自去向他道谢?”
“我……”画溪重新抬起头望向温青,有些懵懵的。
要怎么说呢?上次自己和景仲说的话,让他那么难堪,他这辈子恐怕也不想见自己了吧。
“姑娘,此事原本我不该说的。他年幼时中了奇毒,此毒毒辣无比,不能驱除。只能每年三月到信城,以当地特有的温泉配合扎针抑制药性。姑娘上回出事,他正在信城祛毒,听闻姑娘出事,连夜便去寻姑娘。”温青将画溪喊道一旁,压低声音,用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说:“如今他日日保守毒素折磨,姑娘连当面谢他都不敢吗?”
画溪抬首,眼里满是讶然。
*
景仲最近都睡得不怎么好,体内的毒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发作一起。
发作的时候,身上的每一个关节都奇痛无比。
刚才,又发作了一回。
此时他全然醒着。
门外脚步声响起的时候,他心抖了下。
撩起眼皮子,果真见房门开了,对上了画溪那双水涔涔的眸。
她穿了月白色的斗篷,帽檐的一圈白狐毛沾了雪花,看上去越加毛绒绒的,衬得她脸更小。
“王上……”画溪走了过去,福了福身:“王上怎么知道今夜银月楼要出事?”
景仲别开眼,不紧不慢地说:“孤犯贱,行了吗?”
☆、第 79 章
画溪以为自己本来已经平静的情绪, 又被这句话搅得天翻地覆。
心湖似刮起了风浪,一波又一波,撞击得跌宕起伏。
冷声冷气,一言不合就开始嘲讽, 这是他对待她一贯的态度。
她早就习以为常了。
可是这回, 被他嘲讽的对象却成了他自己。
他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啊, 没有含着金汤匙出生,却自己铸了一个坚不可摧的金汤匙。他肯定厌恶自己, 厌恶得要死。
细雪落在屋顶, 发出沙沙的响动。不明显,但景仲是习武之人,听力不比旁人。
听到雪花落下的声音,他有些烦闷。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让温青到定西王府外守着。
在看到画溪的那一刻, 他活生生被自己气昏头了。
脱口而出了一句恨不得把舌头都吞了的话。
“王上。”虞碌端着托盘, 站在门口, 恭肃道:“该施针了。”
画溪看了虞碌一眼,又想到温青跟她说的话,心里一阵酸涩。
“王上病了吗?”画溪细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