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窗帘的遮光性极佳,导致陆霜醒来后,一时之间分辨不出是白天还是晚上。
昏暗的光线,叫人神志不太清醒,大脑也跟着昏昏沉沉。
陆霜用手背压了压太阳穴,试图整理先前的记忆——
大部分都很模糊,最清楚的竟然是她把沉靳推进车里,上下其手的那一段。
他的皮肤好白,真的好容易留下印子。
好像……反应也有点大。
可沉靳的意志似乎不屈从于身体本能,就算被她勾得有了反应,面上始终很平静,甚至陆霜闹成那样,他还不忘护着她的头。
闹到最后,陆霜没有撞到,他的手背却被撞出红痕。
再往后的事情,陆霜就没什么印象了。
她心中微微烦躁,抬手抓了抓头发,顺势看一眼时间——才早上六点五十,果然还很早。
手机屏幕上有几条新消息提示,都是母亲陆宁的,陆霜没去看,直接扔开手机。
日落日升,又是崭新一天。
成年人的崩溃同重塑都是无声且迅速的,因为分不出太多时间沉溺于一种情绪。
哪怕昨天过得再烂,生活还在继续。
而且,必须要继续。
接下来这一周,日子波澜不惊,唯一的意外大概是——陆霜居然又在平台见到沉靳。
他来并不稀奇,稀奇的是,“天啊我的爱情来了!沉指导以后固定当嘉宾解说了,一周一次!!!”
说这话的是平台新人女主播赵栩栩,就是那个把沉靳奉为近期理想型的姑娘。
她平时跟陆霜不太熟悉,不过大概是得知这个好消息之后太激动,所以碰到陆霜时,忍不住先抓着她分享喜悦,“话说,霜姐你觉得沉指导以前一个月才来一次,现在固定了每周都来,是不是……看上谁了?”
赵栩栩原想说“是不是看上我了”,不过当着陆霜,小姑娘的口嗨到底还有个限度。
陆霜轻轻挑眉,唇角笑意忍都忍不住,语气却还维持着平静:“应该不是吧。”
“不是吗?”赵栩栩内心大概觉得,这个答案约等于自己被沉靳看上的可能性也为零,于是决定挣扎一下,“可是,听说沉指导一向不喜欢抛头露面啊,现在突然又改主意,愿意每周比赛日都来,难道不是看上了……”
“等等,难道沉指导是弯的???”
他看上了搭档的男解说员,所以突然愿意来了?
赵栩栩心口顿时一凉。
陆霜:“……”
为了阻止赵栩栩继续发散,陆霜决定从根源上解决问题:“听说,沉指导有女朋友了。”
赵栩栩瞪大了眼睛:“哈?”
陆霜毫无心理负担地散布谣言,“好像还是沉指导初恋,沉指导高中就开始追求他女朋友,总算修成正果。”
赵栩栩:“……”
陆霜:“听说沉指导喜欢了人家十二年,好长情。”
最后这一记暴击,不止击碎了赵栩栩的少女心,而且在短短一晚上的时间里,席卷了平台,沉重打击了好几位对沉靳有想法的女士。
身为当事人的沉靳,全然不知一场比赛的功夫,他有女朋友的那个谣言,已经在stv传了个遍。
这还要得益于赵栩栩的“能说会道”,本着少女心碎也不能只有她一个人碎的原则,效率奇高地散播消息。
“真的假的?沉指导有女朋友了,还是高中同学?”
“可不是,听说沉指导追求了人家十二年,我的天,太专情了吧!!!”
“哈?追了十二年的高中同学,这得是初恋吧?”
沉靳:“……”
赛后,不明真相的沉靳无意间听见自己的谣言,这才从谣言中得知——自已凭空冒出了一个追求十二年之久的女朋友。
始作俑者陆霜没表现出丝毫心虚,还跟之前一样,主动提出要送沉靳回去。
不过今晚,她没再拉着沉靳去吃夜宵,也没像平时那样招他,直接将车开进小区,然后淡淡一句,“到了。”
反倒是沉靳,并未立刻下车。
一阵近乎微妙的安静过后,陆霜没能沉住气,扭头去看副驾驶座,这一眼,恰好对上沉靳视线。
他的眼神有点凉,显然已经抓到某人造谣的证据,这架势,似乎是等着陆霜解释。
毕竟“追了十二年的高中同学”、“初恋成真”……诸如此类的谣言,出处只可能是陆霜。
并非因为只有陆霜是知情者,更重要的是——除了陆霜,没人能做出这种事。
陆霜自然看得懂他眼神,轻笑一声,“平台几位女士,哦……好像还有男士,对沉指导兴趣浓厚,我看你应该不想应付,所以帮个忙。”
她解释的语调懒洋洋的,丝毫没有做坏事被人抓住的心虚与忐忑,甚至理直气壮道:“说得夸张一点,这样更能打消她们的念头,你看现在是不是没人跟你要微信了?”
“都是老同学,一点小忙而已,沉指导不用客气。”
陆霜这张嘴出人意料的厉害,有时茶味超标,有时倒打一耙,就连颠倒是非时,乍一听起来都非常有道理。
换做别人,说不定一时之间真的被她唬住,无言以对。
可沉靳没那么好糊弄,视线仍旧直直落在她脸上,似乎对这个解释并不满意。
其实他眼中还有某种更深的情绪,可惜陆霜没能立刻捕捉到。
她在沉靳面前没心没肺惯了,招他都招得不走心,这点显然不如沉靳,因为他总要花上巨大自制力,才能抗拒她。
没能觉察到沉靳情绪变化的陆霜,继续拖长音,缓缓说道,“还是说,沉指导不喜欢脱单这个人设?那也没关系啊,就当今晚被发了个女朋友,沉指导下次再澄清就好……”
话音未落,她看见沉靳喉结颤了颤。
而后,陆霜听见那一句——“真发么?”
低哑的叁个字,好似还带着微不可查的叹息,竟能叫人听出百转千回的意味来,像是欲望冲破重重枷锁之后,顺从本心的一句。
至于陆霜,如果说原本她是金鱼缸中,那条愚蠢又执着的金鱼,反复在同一个地方碰壁而不自知,那么这一刻,她应当在头破血流后,当真磕出了一条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