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边笑,一边往病房走去。
手中握着的诊断书一点点捏皱,当站在病房门口时,狠狠撕碎。
那一日的屈辱她记得,如果不是沈月,她怎么会一次又一次的流产?
害得她大出血,连子宫都彻底切掉了。
她是没办法再成为一个正常的女人了。
沈月,你也别想好过。
这就是报应,得到了沈铭溪,得不到他的孩子。
得到了他的宠爱,却无法终老一生。
沈月,要死,咱们一起死。
她发疯的冲进房间,一阵大笑过后,将小桌上的所有餐食统统拂到地上。
以至于刚进门的杨九音吓得脸色发白。
她上前赶紧抱起女儿,眼角流着泪。
“孩子你怎么了?跟妈说,你到底怎么了?”
女儿没了子宫她已经很难过了,这神经又有些不正常,她更加难过。
“我没事!妈妈,我觉得很开心!我真的太开心了!”
她转过身,笑着眼泪直流。
笑得杨九音差点瘫软跌倒。
她抱着方晴,忍不住发誓:“孩子,你告诉妈妈,是不是沈月那个死丫头片子害的你?你告诉妈妈,妈妈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不会让她好过!”
“是!就是她!妈妈,你打算怎么做?”
方晴突然神色平静,看着杨九音认真的回道。
杨九音看着女儿,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有些可怕。
可是一想到她女儿,再也不能生儿育女。
顾家,也很有可能因此解除婚约。
晴晴,将会多了一个下堂妇的名声。
整颗心都碎了。
“晴晴啊,我苦命的孩子!”
杨九音哭起来,抱着方晴,半晌含恨说道:“你放心,妈妈一定会帮你,只要你好好的,不要胡思乱想,沈月那个丫头,妈妈一定会让她没办法在这里立足!”
“不!我要她死!不对!是生不如死!哈哈……”
病房里,回荡着方晴尖锐的笑声。
站在病房门口的赵婧神思踌躇,对身旁的童峰说:“我们走!”
**
沈月被注射了镇静剂睡了很久才醒来。
病房里很静,床头的加湿器发出极其微弱的声响。
她微微动了下手指,感觉浑身没有力气。
“女儿,你醒了?”
一只柔软的手握住她纤细的小手在掌心里。
“妈妈啊!”
沈月艰难的发出声音,声带嘶哑的厉害。
赵婧又抚抚她苍白的小脸儿,心疼地叹息一声。
“我们小月这样,妈妈心里可难过了,是妈妈不好,都不知道发生了这么多事儿!”
赵婧说着眼睛都红了。
她以为两个孩子好着呢,以为没有多久就会又当妈又当婆婆的。
整天开心的不得了。
怎知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
铭溪那个孩子什么也没和她说,就连有了宝宝又断然打掉这么大的事儿,都没和她商量一下。
“我没事儿的妈妈!我只是最近太累了,很想好好睡一觉!”
沈月头仍是晕晕的。
最近因为有了宝宝的缘故,身体也不太好。
总想睡觉,总觉得累。
如今……
她下意识去抚小腹,扯了下嘴角儿。
“好好好!那你好好睡觉!等休息好了回家里,妈妈亲自照顾你!我给你做好吃的,把身体补回来!”
沈月看着赵婧温柔和蔼的笑容,想到了自己的妈妈。
永远铭刻在墓碑上的林惠。
心里蓦地就更加的疼了。
眼睛一酸,泪滚落了下来。
“瞧妈妈又说了不该说的话了,害我们小月哭了!”
“没有!”沈月摇头。
“那为什么?是不是铭溪他……”
“不是……我想妈妈了!”
闭上眼,她没有再看赵婧,也刻意屏避掉沈铭溪这个名子。
赵婧稍是一愣,而后亦明白了过来。
眼眶一热,差点哭出来。
“赵婧妈妈!”
沈月突然唤了一声。
这一声,让赵婧惊讶住。
沈月转过脸看着赵婧,带着一丝乞求说:“您能带我去一趟我爸爸妈妈那里啊?我想去看看他们!”
一时间,空气有些静谧。
看着沈月满是泪水和希骥的眼底流露着痛楚,赵婧点点头。
她打电话找来童峰,又帮沈月穿好衣服,找来轮椅,推着她出了医院。
墨城西郊墓园。
童峰推着沈月缓慢的往前走着。
开春季节,墓园枯黄的地面上已经浮上一层新绿。
冰冷的墓碑上,是亘古不变的容颜。
沈月心里,随着轮椅前行一点点变得紧绷。
她眼角一直挂着泪。
尽管已经努力克制。
最后,她干脆放任自己。
尽管如今,她觉得空空的心里连疼都感觉不到,却还是会哭。
童峰推着轮椅的脚步在一座墓碑上停下。
“妈妈,童大哥,我想单独和爸爸、妈妈说说话!”
赵婧半蹲下身体,又细细地帮她系好围巾,整理好身上的大衣,抚抚她小脸上的泪水:“小月,天还有些凉,别着凉!”
“我知道,谢谢!”
赵婧蓦地又是一怔。
沈月何时这么生疏过?
她没有说,只是微笑着和童峰走开。
沈月坐在轮椅上,半晌,只是怔怔的看着墓碑上两个静止在时光中的笑颜。
从怀里抽出来一本书。
那是她让莫玲玲帮她买的。
小说名叫:等风也等你,作者:等风来。
她五指轻轻抚着绘制一片向阳花,一个头戴向阳花太阳帽女孩的封面久久未曾移开眼。
那个女孩只是一个背影,她面向太阳,站在一片向阳花中,帽子上蝴蝶结的带子随风飘扬,她一只手轻捏着帽沿儿,微微扬起脸。
暖暖的色调,暖暖的温情。
沈月的眼前一片模糊。
有什么东西坠落在封面上。
是泪水。
她吸吸鼻子,笑起来。
“妈妈,我到现在还没读过你的书呢!也才知道,原来等风来就是你的笔名!”
她翻开扉页,细细的品读。
当看完一整页扬扬洒洒的文字后。
她咬紧唇,将书压在怀里。
这本书,原来是妈妈在失去第一个孩子后的时间写下的。里面记载了女主和男主从相识、相恋到相爱的故事,虽然只是一个扉页,但她一眼便能看出是在写妈妈自己。
而自从出完这本书后,林慧再没有写,因为她发现自己怀孕了,一门心思为了保住她和韩东升的孩子。
可以说,这是林慧留在这世上最后一个可以让沈月感受到他们存在过的痕迹。
她紧紧抱着这本书,心痛的无以负加。
在医院里,她就算再难过,再哭,也不会像现在这样。
可以无所顾忌。
每个女孩儿在难过受委屈的时候,都会想到自己的父母,很想将自己的悲伤、难过和所有心事说给他们听。
因为父母是她们在这个世上,唯一可以给她们无私疼爱的至亲。
不用想他们会不会笑话自己的幼稚,不会怕说出来受到他们的冷眼旁观。
甚至有时候想到他们仍见在,心里默默的说给他们听,都会觉得很满足。
然而,对于沈月来说。
这一切都是一种奢望。
她如今在他们面前,只会这样大声的哭。
抱着一本书,去感受他们曾经的存在。
这样的残忍和绝望。
“爸爸,妈妈,小月心里很难过,很难过!比起那12年的时光,我现在更加的痛苦,我的心好疼啊!我不知道以后要怎么办,我没办法面对沈铭溪,没办法面对我自己!我只是想好好的生活,做一个平凡的女生而以,我只是单纯的想要嫁一个人,一个我喜欢的人而以;我只想生一个宝宝,只是一个,听着他叫我妈妈而以!爸爸,妈妈,我这些愿望算是奢侈吗?为什么要发生这以多事情?为什么我会这么不争气?连这么简单的愿望都没办法实现?爸爸妈妈,我好累,我怕我撑不下去了!我不知道以后的路要怎么走下去?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你们可不可以教教我,告诉我怎么办?好不好?爸爸妈妈,你们可不可以教教我?可不可以和我说说话?可不可以?”
沈月哭得浑身颤抖。
怀里的书一点点被抱紧折皱。
她一声声的问,心便一寸寸碎裂。
再也难以拼凑。
不远处,一道颀长的身姿临风而立。
竖起的大衣领口,遮住了他抿紧的薄唇。
他一动不动,像雕塑,也像是被风化的巨人。
眼眸深处湛出点点碎裂的水光。
他看着沈月,听着她声声裂肺的泣问,胸口仿佛被撕碎。
她没有动,他便就如此屹立。
直到,那个小小的人儿垂下眼,双手掩面。
他身体才微微动了下。
喉结耸动,意欲抬起的脚又收了回来。
他看着赵婧走到她身边,俯下身将她搂在怀里,安抚地轻哄着。
然后是童峰推着轮椅带她离开。
墓地的风,向来的噬骨寒凉。
站在沈铭溪身边许久的景昭毓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
“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会怎么选择?”
“不变!”
冷冷的风里,沈铭溪的声音分外的清凉。
却是异常坚定。
“那么,就继续你的坚持吧!”
**
回到病房里的沈月,变得平静下来。
因为吐血及小产后的大出血,她身体情况格外虚弱。
但在她的配合治疗下,身体康服的很好。
二周后,经过全面身体检查,确定她各项指标恢复正常,医生提出可以办理出院手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