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见穆彩贵句句回答,痴呆非常,坐在他左边的一个人,恨铁不成钢地捅下他的腰:“你做啥呢?说正事啊!”
  “啊?”穆彩贵呆滞地张了张口,“我好像在回答她的问题……”
  至于为什么会乖乖回答,他也不清楚。
  “三年前,莲花派弟子林秀水林女侠在翠阴山遭人暗算,回来后疯癫痴狂并开始胡言乱语,这事何你可有关?”
  这次到场的人中,也有莲花派掌门。
  听到这话,她骇然站起,难以置信地盯着穆彩贵:“什么?!”
  穆彩贵猛地瞪大眼睛,恶狠狠瞪着宫盈:“你在信口胡说些什么,我从未去过翠……”
  话说一半,他又猛地吐出一口血。
  他用手背蹭了蹭嘴角的血,口中含着血沫,含糊不清笑道:“宫姑娘倒不如先把这毒解释解释,我为什么会在吃了你的药后吐血,你在药中放了什么?”
  “下毒是邪门歪道做的事情,我只是在药中加了点料。”她笑眯眯,“忘了说,这药还有个功能便是帮人分辨真话假话,继续撒谎的话,你可是会吐血而亡哦。”
  卫襄说得对,她的确没什么可担心的。
  托药臼的福,这么久以来,她接触了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药,虽说其中大部分在平时都很少用到,但是关键时候,随便拎出来某个,也能瞬间扭转局势。
  这次,她便是在给他们的药中,加了一个三级药丸。
  【真心实意丹·高级】
  作用和测谎仪差不多,服药者在药效时间内若是撒谎,便会口吐鲜血。
  当撒谎次数超过十次,身体便会快速衰竭,继而可能会出现生命危险。不过这药所需要的药草并不常见,一枚药所持续的时间也不过才十二个时辰,也就只能方便这一次。
  听她这话,众人神色各异。
  穆彩贵似乎是不太相信,他“呸”一口:“你胡说什么呢?还分辨真假谎言,天下还有这等药?你当你是神仙吗?”
  “你是男还是女?”
  “自然是男的。”他羞恼。
  “那我再问你,林秀水姑娘的事情,同你可有关系?想好了再回答,谁也说不准你答错了后,会不会吐血身亡。”
  他张口本想说话,却被她后半句吓得不轻,额头却滚落大颗大颗的汗珠,眼珠子转了转,半晌没发出声音。
  “敢回答自己的性别,却不敢告诉大家,林女侠的死是否和自己有关。”她眉头一拧,看向一旁的莲花派掌门,“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我想,大家可以自行判断一番。”
  他似乎有些不信邪,攥紧拳头:“穆某行得正坐得端,不管你在药中做了什么手脚,我都还是这一句话,林姑娘的死,同老夫没有半……哇——”
  话说到这,又吐了口血。
  他受了惊吓,沾血的嘴唇哆哆嗦嗦抖了半天,片刻后,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静。
  反观一旁的莲花派掌门,大概是痛心于弟子受害,此刻便信了七八成,她声音颤抖:“我想起来了,三年前,秀水她回乡祭祖的时候,你们天坤派也恰巧路过附近台山寺,她出事之后,那时我信了你的说辞,又相信了你的为人,以为你未曾路过翠阴山……”
  徒弟受伤变得痴傻,说话也颠三倒四没有逻辑,又因为身上伤痕辨认不出门派,她这个做师父的便以为此事兴许是些飞贼山匪趁人不备偷袭而成,很难寻到凶手。
  却没想,这凶手原因就藏在身边。
  有了莲花派掌门的话,众人看穆彩贵的眼神大变。
  只不过,这掌门大概是有些激动,见穆彩贵半天不说话,便又加深了对他的怀疑,手里握着武器就想上前砍他。
  宫盈制止了她。
  “这位前辈,要想杀他,待会儿有的是时间。”
  莲花派掌门惊疑不定盯着她,半晌后,冷静了下来,坐回原位,握武器的手却止不住地颤抖着。
  “你……是怎么知道的。”穆彩贵似乎放弃了挣扎。
  “当然是晏堡主告诉我的。”她笑。
  对方面色大变:“不,不可能……”
  宫盈表情古怪:“有什么不可能的,这事天知地知你知他知,既然不是你亲口告诉我的,那我自然便是从他口中得知的咯。不过呢,这个消息也不是白得的,为了换取这个消息,我可费了好大力气,还帮他治好了他多年的老寒腿呢。”
  “他,他怎么可能出卖我……”穆彩贵脸上的五官整个地都扭曲了。
  话是这么说,可他的反应出卖了自己——他信了她的的说法。
  穆彩贵身子都在战栗,隔了好一会儿后,出声:“他还有那么多把柄在我手中,我和他是一条船上的人,他以为他卖了我,自己能逃掉吗……”
  宫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的确,他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出卖你呢。”
  “什么意思?”
  “我是说,我好像记错了,出卖你的人,不是他。”
  穆彩贵:“……”
  “不过,他有没有出卖你不重要,反正现在你已经出卖他了。”她面含赞赏,用看“课堂上正确回答问题的学生”的目光,看着他,“待会儿等晏堡主到场,我一定要在他面前好好夸夸你,身为和他狼狈为奸的狗腿子,你怎么能这么轻松就把他给卖了呢?”
  事情变得乏味了起来。
  宫盈甚至感觉,她在走的是新手村模式。
  不过,毕竟是手握金手指的人,面对这些智力还未发展完全的古代人,貌似走困难模式也不太讲道理。
  新手村模式挺好的。
  “晏堡主其实没有说那么多啦,后来,他为了让我帮他治他的多年不举症状,告诉了我另外一个秘密。”
  她转过身,指了指后面一排的某个人:“他说,这位也是他的帮凶走狗,光千门首席弟子、白枯宗三弟子,业火派的五位弟子,皆是死于他之手。”
  被指的人,瞪大双目,似乎完全不清楚,面前的这个稚嫩少女,是如何知晓这些秘密的。
  他张口,当即便想否认,可话还没说出口,就被面前的少女用笑意盈盈的表情打断。
  “你说吧。”她转身看向其他人,“大家看好了哈,待会儿他要是吐血了,那就说明他撒谎了。”
  这人似乎有些叛逆,他被宫盈说的话气笑:“我算是知道了,你是不是故意诓骗我们,这时候不管我们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都会吐血,因为你下的药根本就是毒药!”
  他咬牙切齿:“我偏不如你所愿,大家伙看看,若我说就是我杀的,会有什么反应。”
  大多数人都不信天下能有她口中所说的这种奇药,他自然也不信,话说完,他便等着当场吐血破她阴谋诡计,却等了半天,也没有等来任何反应。
  他眉头一拧。
  宫盈点头:“这就对了,咱们都要当诚实的好孩子。”
  他恼羞成怒:“那些人不是我杀害的。”
  话落,血从口中喷了出来。
  “……”
  这下,没人敢再怀疑。
  宫盈也没再去管他,开始对着其他的人指指点点。
  “还有这个,这个,这个,这个……”她摸了摸下巴,“还有坐末派的那个,哎呀你抬头嘛,又不是低头我就见不着你这个人了。”
  “待会儿我会把名单发下来,咱们等聊完这些,再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由于这次点到名字的人太多,那些被点名身份的人又惊又怕,又怒又困惑。
  纵使不清楚她到底是怎么发现他们身份的,可还是有人当堂动了杀心,暴怒而起,手中捞起弯刀,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宫盈茫然看了一眼,发现地上连圈都没出现,知道他打不过来,便连躲都懒得躲,做出一脸世外高人的表情,站在原地。
  果不其然,他身子才刚动作,一直守在旁边的凌烨便“嗖”的一声,闪身立到对方的面前。
  那么高大个字的一个壮年侠客,竟便被凌烨一只手轻轻松松地制在了原地。
  他右手一翻,那弯刀便“锃”的一声掉落在地,少年温和笑着:“吃瓜会还未结束,这位前辈还请不要乱动。”
  不光宫盈惊了,就连那位大侠也惊了。
  周遭的人也一脸找不回下巴的表情,目瞪口呆。
  大侠运气,身子分毫未动。
  再运气,还是不动。
  继续运气,仍旧没动。
  他面露震撼,惶然心惊地坐了回去。
  宫盈悄咪咪看了一眼卫襄,她先前怕自己控不住场,便让凌烨在明处,卫襄在暗处,万一出了事好迅速溜。
  现在看,小卫同学可能连上场机会都没有。
  能来的都是些江湖上有名的大侠,凌烨之名却没人听过,而在取得碾压性优势之后,默默无闻的路人甲小辈迅速震住了全场。
  宫盈一脸的与有荣焉。
  在场一共六十多个大侠,其中只有十二人是晏堡主那边的,他们就算有心想当场闹翻脸,也无力打过另外几十人。
  见了此状况,便只能忍气吞声坐在原地,面色各异地思考着同样一个问题——她究竟是如何知晓他们做过的那些事的?
  这个问题过于复杂,无人知晓答案。
  矛头似乎指向了晏堡主这一人。
  纵使不相信,也不得不怀疑,莫非他当真出卖了他们?就是为了治那个劳什子不举?
  但很快,一个新出现的人,便告诉了他们答案。
  出现的是个粉群女子,女子生得容颜绝美,身上自带着让人过目不舍移开的气质,娇美若含苞待放的花儿。
  在场的所有人都认出了她的身份。
  这可不就是晏清歌嘛?
  只不过,这次出现她的脸上没有笑容,表情看上去有些冷淡,眉间也能看出淡淡的疲惫。
  “出卖大家的人是我。”他道,“你们十二人的名册,是我给宫姑娘的。前面几年,他没有防过我,我在他眼中,是个懂事的女儿,也是听话的好狗,所以,你们同他做过的那些龌龊事情,我都清楚。”
  他像是在讲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被你们残害的那些人,有些疯了,有些死了……疯了的,便放回去,至于死了的……”
  “就在这下面。”他踩了踩脚下的草地,“这下面是一间暗室,里面藏了无数枉死人的尸骨。”
  “他们是我亲手扔进去的。”他嘴角噙着笑,“为什么呢,因为让别人动手的话,他不放心。”
  只有血脉相连又被他种下了蛊虫的儿子,最得他信任。
  东窗无事,儿子是埋尸人,东窗事发,儿子是背锅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