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纪恒两个人站在一大块红幕前,对面的摄影师正在说:“帅哥美女,结婚照就是要靠得近一点,来,笑一笑,一,二,三!”
  “我们俩一起长大,还结婚了?”小卷问。
  “没错。”纪恒答,语气里怎么听都带着幸灾乐祸,“结婚证就在书房的保险箱里,你想看?”
  纪恒离开了片刻,又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密封的塑料文件夹,里面装着一个做工精巧漂亮的绢丝小袋子。
  一层又一层的,打开文件夹,拉开袋子的抽绳,纪恒从里面拿出两个红本本,递给小卷。
  小卷一翻开,就看见自己和纪恒两个人在大红背景前的合照,纪恒一脸淡定,小卷却不折不扣一副被幸福冲昏了头的傻样。
  小卷:“……”
  所以在人间长大的这些年,迷迷糊糊记不清楚的这些年,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小卷仔细研究完两个小红本本,把它们随手还给纪恒。
  “真结婚了是吧,那有什么关系?你听好了,纪恒,我要跟你离婚。”
  第2章
  听到“离婚”两个字,纪恒没有说话,盯着小卷看了半天。
  他的下颌绷出凌厉的线条,眉压得更低了,让那双深邃的眼睛有点吓人。
  他终于开口。
  “想离婚?随便你。”
  纪恒把手里的袋子和红本本们随便往床头柜上一丢。
  力道不小,两个小本子嗖地一下,滑过床头柜光滑的表面,掉进柜子和墙壁之间的缝隙里,不见了。
  纪恒没再理它们,绕过大床,走到自己那边,掀开被子的另一边上了床。
  他看着挺不爽。
  不爽就对了,他不爽,小卷就觉得很爽。
  墙上挂着一只钟,指针嗒地跳到十一点整。
  纪恒扫了一眼钟,语调冷淡:“我猜你今晚也不打算和我一起睡?”
  那当然,疯了才要跟你一起睡。
  虽然还不太清楚这是什么地方,小卷还是裹着大被子下了床,拖拖拉拉直接往门口走,完全不管被子那头还盖着纪恒。
  才走出没几步,胸口像是被人用大铁锤猛地敲了一记。
  小卷被彻底敲懵了。
  胸口一阵剧痛袭来,伴随着疼痛,虚空中仿佛有一只手,狠狠扼住小卷的脖子,小卷瞬间喘不过气来,眼前冒出一大片飘来飘去的金星。
  小卷呛咳了几声,嘴里一甜,一口鲜血呕了出来,滴在米白色的长毛地毯上,殷红斑斑。
  “退后一步。”身后传来纪恒冷冰冰懒洋洋的声音,“退一步就没事了。”
  小卷依言退了一步,那种濒死一样的感觉瞬间消失。
  这又是怎么回事?
  小卷定定神,回头去看纪恒。
  纪恒依旧靠坐在床头,脸上淡漠无波,嘴角也溢出点血沫。
  他若无其事地用拇指抹掉嘴角的血,从床头的纸巾盒里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团起来扔掉,顺手把纸巾盒丢给小卷。
  小卷腾出一只手抄过纸巾盒,怒视着他,“纪恒,你搞什么鬼?”
  “我搞鬼?你以为从玄天崖上掉下去,想复活就复活?世界上哪有那种好事?”
  纪恒语调讥诮。
  “复活的条件就是接受一个诅咒,每天晚上十一点到上午十一点,六个时辰,十二个小时,我们两个不能距离五步之外,否则一起完蛋。”
  纪恒半笑不笑地望着小卷,“夏小卷,想死就走,想活就给我老老实实地待着。”
  这是什么神经病的复活条件?
  他的意思是,每天晚上都得和他待在一起?
  那还不如干脆死了算了。
  纪恒一脸懒得再解释的表情,等她把这件事消化完,才说:“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你慢慢琢磨吧,我要先睡了,明天还要早起。”
  说完居然拉好枕头,也不管没有被子盖的事,直接躺下了,闭上眼睛。
  小卷无语地看着他:他就这么睡了?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小卷挑挑眉毛,往后退了一步。
  前胸又是一下猛击,眼前金星乱冒,嘴里涌出一股咸腥。
  刚才还闭着眼一动不动的纪恒瞬间从床上弹起来,大踏步过来抓住小卷的胳膊,一脸怒气,“夏小卷,你神经病啊?”
  拉开距离这招伤敌一千,自损一千,但是十分有效。
  专治装睡。
  小卷吞掉嘴里的血沫,舔舔嘴唇,“我还没问完呢,你就想睡觉?想得真美。”
  纪恒盯了她一会儿,放开她的胳膊,退回床边坐下,双臂抱在胸前,“你还想问什么?赶紧。”
  小卷想了想,问:“所以自从复活之后,从小长到大,我每天晚上都是和你一起睡的?小不点的时候也是?纪恒你禽兽吗你?”
  “不是。五步的诅咒从你二十岁生日开始起效,所以我们是在你生日那天结婚的。结了方便。”
  小卷怒了,“你们白虎族的什么祭司,弄出这种诅咒,根本就是为了帮你占我便宜吧?”
  纪恒轻哼一声,目光扫过小卷身上裹着的被子,“我想占你便宜?你自己看看你身上穿的暴露狂裙子,还能再理直气壮一点么?”
  小卷想: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当然由着你随便胡吹,说不定这件倒霉裙子是你逼我穿的呢。
  见她不说话了,纪恒问:“我现在能睡觉了?”又打算上床。
  “你等等,”小卷不平,“就算我不走,凭什么你有床睡,我就要站在地上?”
  纪恒笑了一声,“那就到床上来,反正我们又不是第一天一起睡。”
  “谁要跟你一起睡?再说你一个男的,好意思自己睡床吗?”
  纪恒看她一眼:“这房间只有一张床和一床被子,要么一起用,要么床和被子,一人选一样,你想要床还是被子?”
  骗鬼只有一床被子。
  小卷本能地知道这里还有其他被褥,就是死活想不起来在哪。
  小卷冷笑了一下,盯着纪恒,裹着被子向后倒退一小步,停一停,再退一小步。
  这是明晃晃的要挟。
  纪恒无声地叹了口气,站起来打开床边的衣柜,抱出另一床被子。
  他把棉被扔到床边地毯上,自己躺下去盖好,闭上眼睛。
  这还差不多。
  小卷满意地爬上床。
  想起他刚刚靠近时,亲的姿势过于熟练,小卷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问:“纪恒,我们两个是真的……睡过了?”
  这个睡的意思不一样,纪恒听懂了。
  纪恒停顿了一下才答:“这也不记得了?你自己慢慢想吧。”
  想就想。
  小卷坐在床上,抱着脑袋,围着被子,把现在的状况在脑中梳理了一遍。
  就权当纪恒说的都是真的。
  从传说中必死的玄天崖掉下来后居然没死,现在已经是五千年后,两人到了人间,又重新活了一遍,还为了一个什么五步的诅咒,结婚了。
  小卷对当年做青鸾时的事,全都记得清清楚楚,如同昨天发生的一样,反而是在人间长大的这些年的经历全忘了。
  经历全忘了,常识却还在,周围的一切都既陌生又熟悉,感觉非常诡异。
  怎么就会和纪恒结婚了呢?就算是有五步的诅咒,两个人也完全没必要做到这个地步吧。
  看纪恒那个样子,这个婚他也结得心不甘情不愿。
  床头柜上放着面化妆镜,小卷拿过来照了照。
  镜中倒是熟悉的脸,一丝不差。
  巴掌大的雪白小脸上,最显眼的是一双乌溜溜沉甸甸的大眼睛,睫毛纤长得像假的。
  青鸾族向来以美貌闻名,小卷是青鸾王的女儿,在家里排行第六十八,哥哥姐姐极多,对各种漂亮的脸早就看习惯了,倒是并不太觉得自己的脸有什么特殊。
  美不美貌的不重要,关键是这具身体。
  虽然看上去和以前一样,其实却大不相同——实在太弱了,丹田空荡荡,完全没有修为,像只麻雀,丝毫没有一点凤族青鸾的意思。
  五千年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对青鸾的寿命而言根本不算什么,家里人应该都还在天上。
  从玄天崖上掉下来之后,不知道爹娘和那一大群哥哥姐姐们,有没有找过小卷?
  青鸾和白虎两族交恶这么多年,向来不共戴天,看来纪恒是没把小卷的下落告诉小卷家里。否则家里人不会把小卷一个人扔在人间,放任纪恒这么欺负。
  小卷想回家。
  回灵泽州的家,或者回到宛丘师父那里,怎样都好过和他一起待在这里。
  可是现在身上一点修为都没有,到底要怎样,才能离开这里,重新回到天上的故乡?
  难道要像人一样修行一遍,羽化升仙吗?
  那得修行多少年啊?
  小卷一筹莫展,想得头疼,抱着被子迷迷糊糊的,一会儿就睡着了。
  不知什么时候,有人拍了拍小卷的头,“起来,别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