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纪由心赶他走,或是装成不认识他,戚砚却仍有底气耍赖的跟着,可此刻肩上的剑伤隐隐作痛,他才真的意识到,如今面前的人是真的舍得伤他。
纪由心背对着他,闭了闭眼,他眼前的是月亮,惨白的让他想挥剑砍碎,可戚砚的话又让他生出阵阵无力之感。
为什么……非要让他面对从前那个自己呢?
他肩膀在抖,手也在抖,许久才咬着牙颤声说:“戚砚,你什么都不明白。”
夜里的深巷无人,静悄悄的,纪由心的声音并不大,却清晰的落在每个人的耳朵里。
这是戚砚这次见到他后第一次听到他叫自己名字,而不是生疏冷漠的戚大人,可纪由心语气中的痛苦挣扎却让他跟着心脏抽痛。
而他转过身看着自己的眼神,更让戚砚感到彻骨的冷。
纪由心缓缓走向戚砚,眼底泛起的怒火滔天,直到走到戚砚面前,猛地抬手给了他一拳,以最野蛮粗鄙的方式攻去。
“你还是那样自大自傲,自以为是!你为什么不能装作不认识我,为什么一定要跟着我,我说过了很多次,我即便救你,却根本不是为了你!”
戚砚毫不还手,任他将自己按在地上打,却不是刻意,而是真的被他的行为惊住,呢喃道:“洛洛……”
纪由心发怒大喊:“我说过不要再叫这个名字!”
又是一拳重重挥下,戚砚猛地吐出口血,纪由心抓着他的衣领,眼中泛着殷红:“戚砚,你根本就不明白,那不过是宫家二少身边一条狗的名字!”
“我自幼被宫家带回成了死侍,便再没有自己,宫家的一条狗也比我金贵,我永远不想再听到这个名字,不想再过那样的日子,你明白吗!”
“我跟着你五年,无论是顺从你保护你或是救你,都只是在完成宫韩生最后的遗愿!”
“你不是最恨你爹吗?你不是一直想赶我走?你不是最讨厌我吗!为什么还要来找我……”
纪由心咬着牙,恨恨的盯着戚砚:“不要再来用那副自以为感人的嘴脸一遍遍的提醒我,我以前究竟是怎么活的!”
戚砚怔怔的看着他,咳出大口的血,却仍盯着他的眼睛开口:“可救我的人是你,最疼我的人也是你……”
纪由心狠狠将他丢在地上,大喊:“你能不能不要再记得那些事,算我求求你行吗!”
“我现在是纪由心,我有名字有师父也有家可回!”
可不可以不要在让他想起那些耻辱的过往,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他,原本的他只是个低贱的死侍,就连名字也是代替一条死去的狗!
戚砚从不知道这些事,也从不知道纪由心原来这样看待那些被他视若珍宝的回忆,只是神情恍然的从地上爬起,固执的走到纪由心面前,想要抓住他的手:“我没有,我不知道,不是故意……”
纪由心往后退去,不让他碰到分毫,冷声道:“没错,你什么都不知道。”
戚砚眼中流出痛楚:“我找了你很久。”
“那天我背你回到宗内,昏迷了整整七天,醒来后他们说你死了,我不信,想去找你,可却只看到一副空棺……”
戚砚的肩膀微垂,整个人摇摇欲坠,纪由心发了狠的攻击全无留手,此刻他体内血意翻涌,连神志也模糊,但却仍然咽下喉中的血,强撑道:“我不相信你死了,一直在找你……我真的从来没有讨厌过你,只是无法接受那个人的好意,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
他往前走着,纪由心便向后退,戚砚看着他,继续开口:“你不要这样,别赶我走。”
“我知道自己很笨,但我心里清楚,只有你对我最好,我真的……真的太想你了。”
戚砚声音哽咽,最后竟是带上了哭腔道:“对不起,我不会再叫你那个名字,不管你究竟是谁,就只是这样跟着你,可以吗……”
眼泪终于一滴两滴的砸下,他话中带着浓重的祈求,纪由心不再说话,远远看着的查尔斯与铎灵亦不敢开口。
小龙曾经见过,那幻象中戚砚背着气息全无的纪由心近乎绝望的走着,心中升起几分期待,可纪由心却很快回神,一把将他推开。
“戚大人,如果你真的对我尚有一丝愧疚怜悯,以后便当做不认识我吧,我们桥归桥,路归路。”
“你从来都不欠我什么,那条命,是我还给宫韩生的。”
说罢,他转身回到客栈里,戚砚站在原地许久,却也没再追上去,满身狼狈的像是一条弃犬。
查尔斯见他满身是伤,心生不忍,转头问铎灵:“师姐,有什么药吗?”
铎灵早翻出来丹药了,递给查尔斯,看着戚砚这一身伤龇牙咧嘴:“纪师弟看起来温温柔柔的,没想到打起架来这么狠?”
小龙走上前将丹药递给他,戚砚却没接着,只是一直看着纪由心离开的方向。
他肩上尚有剑伤,血气翻涌时漫出许多血滴在地上,却像是意识不大疼痛般开口:“这是他第一次对我动手。”
查尔斯不知道如何安慰,冥思苦想道:“那他还真是好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