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初停,阿九就急不可待地跳下,向破庙飞奔而去。
“唉,你这丫头!”徐元化背起医箱,喘着粗气在后面追赶,“怎么跑得比兔子还快,且等等老夫!”
阿九推开门,几步跃上神台,拂开掩盖盛宓的干草,颤声道:“阿娘,我回来了。”
徐元化紧随而至,他慢腾腾爬上来,望了一眼昏迷不醒的盛宓,不禁惋惜,“哎呦,谁这么狠心,好好一张脸划成这样。”
随口的话却让阿九眉心紧皱,僵硬垂首。
见小姑娘沉默不语,徐元化猜想这必是她们娘俩的伤心事,就此闭口不提。他打开药箱,在一堆瓶瓶罐罐里挑拣,最后拎出个白釉瓷瓶递给阿九,“记住,里面的药膏,每日给她敷一次,直至伤口结痂。这外伤处理不好,也是会死人的。”
“她的脸,还能恢复如初吗?”
徐元化摇头,“伤口太深了,恐怕痊愈后也会落下疤痕。”
阿九藏起黯然之色,开始小心翼翼为盛宓上药。徐元化无奈地叹了口气,上前静心诊脉。
“她这病是阴虚体寒,心力交瘁而致。虽不是什么重疾,但以她目前的身体,硬扛是扛不过去的,幸好能及时就医,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阿九闻言,忍不住感到后怕。
“小丫头放心,有我在,保证药到病除。”徐元化安慰几句,从药箱拿出一粒丸药,喂进盛宓口中,“助她退下热,就不成问题了。”
久压的巨石落地,阿九松了一口气,她本该高兴的,可这两天,她忘记该怎样去笑,仅扯了扯唇角:“谢谢您。”
小小年纪,怎么就笑得比哭还难看……徐元化摆摆手道:“都是老夫该做的,何况还是受人所托。”不由想起少主一番嘱咐,劝道:“你娘要醒来,那可是有得等。不如你们先随我回去,少主走前有交代过,让我好生安顿你们。”
阿九坚定道:“没有经阿娘同意,我们哪里也不去。”
“真是个倔丫头。”徐元化掀起衣袍,坐到一旁,“那好,老夫就陪你等她醒来。”
阿九没再说什么,静静守在盛宓身旁。无聊时,她随手把玩起一根干草,头也不抬道:“您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
徐元化笑眯眯道:“你都没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感觉。”
“好吧。”徐元化乐呵道:“我在瞧你这小丫头倒是有些特别。”
“那是。”阿九折断干草,脱口而出,“我一出现就折了您一个徒弟。”
徐元化敛起笑意,“呦,你这丫头可真是牙尖嘴利,说话直向人心窝子上戳。”
明明是玩笑话,却让阿九心头一凛,暗想自己何时变得这般咄咄逼人。于是软下语气道:“抱歉。”
“人啊,有时就该凌厉些才好。”徐元化自不介怀,转而八卦道:“你和少主是怎样认识的?老夫可是第一次见他插手别人的事,还是个女娃娃。”
“我与大哥哥他……”阿九不自觉抚摸起缠在掌心的发带,思索道:“不过萍水相逢,应是他顺通情理,才能对陌生人施以援手。”
“通情?”徐元化仿佛听到笑话,努嘴憋笑道:“他们青堰山清静自守,不涉他运,最是淡欲忘情。”
“怎会?”阿九难以置信。脑海浮现临别一幕,大哥哥将她抱上马车,那派温柔悉心地宽慰她,“莫要担忧,徐老医术精湛,有他随同前去,你的母亲定会安然无恙。”这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冰冷无情之人。
徐元化见她若有所思,接着道:“忘情并非无情。”他指了指天地,摆出副高深的模样,“你可见乾坤?”见阿九满脸疑惑,他打开了话匣子,“天地承载万物,莫有不赡,这看似有情。但天施地化,枯荣兴衰,皆任其自然,岂不无情?所以说,青堰山的人就像天地视同一律,不要妄想成为他们心中最特殊的存在。”
他絮絮叨叨说了一通,最后摸起脑袋,“我真是老糊涂了,与你说这些做什么。你年纪还小,想必是不会懂得。”
阿九讷讷无言,确实有些不懂。
正因为徐元化太懂,不免更加好奇,“最后少主可有对你说些什么?”记得清楚,当时马车都动了,这丫头还探出头去。
阿九忍不住忆起,她挑帘回望,相隔缥缈雾气,那抹天青碧影良久伫立,虚化在烟雨中,淡漠静寂的像一幅水墨画。
唯有他的眉眼波动,薄唇微微启合,轻道出只有她能读懂的言语。
“我不告诉你。”阿九收回思绪,狡黠道:“除非你告诉我大哥哥的名字。”
“你这丫头,可真会讨价还价,占尽上风。”徐元化认输道:“不过一个名字,告诉你又有何妨。他叫景……”
“阿九。”气若游丝的声音低喃。
“阿娘,你醒了!”阿九转身,激动地抱住盛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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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哼,就不告诉说了啥。老是搞这个会不会被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