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遥翻着精致做工,称赞数句:“当真多谢刘掌柜。”
“不谢不谢,谢什么!”
刘掌柜依然迷信得很,“不说旁的,救我刘某人一命的书,怎么着也得花十二分的心思做不是?”
上回送贺礼的小厮复话,刘掌柜才道,自个儿着实误会。见苏遥此番神态,并无计较当日冲撞之意,愈发心生好感。
他连连拉住苏遥叙话,又安利一遍西山的老算命先生,方离开。
苏遥无奈:“西山的老先生想来是个厉害人物,刘掌柜很是相信。”
齐伯也客气得脸酸:“他死里逃生,如今陈氏刻坊被查抄,原先合作的生意,大半都入谢氏刻坊。刘掌柜也是想卖公子个好。”
随着刻坊书铺被查抄,朱家之事沸沸扬扬一段时日后,便散了。
各式流言花样百出,传到最后,皆与那句大不敬之言无关了。
今上在心虚。
朱家因大逆之言获罪,而这大逆之言,偏不能大肆传出去。
否则便更刺今上的心窝子了。
官场中人多少有些交好,朱家最后的罪名是结党营私、贪污受贿,而校对司一众人、金玉斋和陈氏刻坊,是因私印□□。
但实际原因为何,众人心中皆有数。
这话渐渐于旧京不被人提及,就好像被谋害的先帝与前太子,藏于众口之下,逐渐不为人所知。
但有些人,却从未忘记。
譬如太后,譬如一些老臣,譬如许多士族。
不过距离一场真正的风雨,尚有许久。
即便风雨来袭,也不会先扫过旧京。
天高皇帝远,日子便松快。
苏遥选了个极好的日子,挂牌开卖《青石文选》第一册。
夏季晨起日头已稍有毒辣,与苏遥的预想差不多,一开门,长得望不到头的队伍。
且大多不是熟客,而是大户人家的小厮,甚至管事,还有不少青年中年的文士。
致仕的那位文知府也来了,翻开文册与苏遥说话:“我瞧着,这后生的馆阁体写得还不如苏老板的弟弟。如今陆山长可宽厚,我上学时的字一个不板正,手板就上来了。”
文老知府眼光高。
都是方块字,苏遥就瞧不出谁好不好。
阿言只于一旁笑笑:“老先生谬赞,晚辈不敢当。况且,即便我的字能入眼,也作不出这样的文章。”
云朝总是与阿言在一处,把阿言的性子都带活泼了些。从前可不这样说话的。
“文章不错。”眼光高的文知府点点头,复感叹一句,“人才辈出,后生可畏。”
苏遥送点评母校后辈的文知府离开,又叮嘱一句:“下月还有第二卷,您早来。”
文知府应一声,后面一位管事接口:“下月还会有吗?”
苏遥笑笑:“如今是第一册,后面还有五册。只是印得慢,得等等。”
“这感情好。”管事笑笑,“我家小公子明年才考,正好提前看看旁人的文章。”
另一管事“嗐”一声:“我家从前都不知有这么个书铺,还卖青石书院的文章。我家公子可不是上回没过,若早知道早看,说不定就过了。”
“我先前也不知道,还是书院中……”
“我也不知,我早就不想在汇文堂看书了……”
后续数人接口,苏遥卖过一天的书,得出一个感受——青石书院这单子没白接。
当初想对了,便是赔本也要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