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玛爱北北。北北是阿玛的小闺女。”保康抱着小闺女,心里酸酸涩涩的难过。
…………
保康渐渐能脱离轮椅走几步路,和北北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多,有意无意地教导她的性情变化,渐渐的,北北变得活泼起来,和最疼爱她的祖祖在的时候,活泼欢闹爱撒娇爱笑。
弘晏和南南也因为保康这段时间的有意引导,认识到他们作为哥哥姐姐,应该在想念祖祖,照顾阿玛额涅,照顾好小妹妹的同时,有自己的快乐,完成他们自己的学业。
清清看在眼里,在保康的怀里狠狠地痛哭一场。当然,一家人恢复以往的欢乐,最高兴的就是皇上和皇后。
皇上惊讶于熊儿子对于北北的用心,也惊讶于做父母的,教导孩子的必要付出,一面和皇后感叹“做父母不容易”,一面骄傲于他熊儿子没有犯他当年的错误。
皇后娘娘一边和小孙女儿讲解这幅《云洞流泉图》,一边对小孙女儿的天赋惊喜。
“石溪道人是北北的阿玛的老师,也是清初书画四僧之一。他性情寡默,常年身染痼疾,只潜心书画,对很多琐碎的人和事都不关注。”
“玛麽啊,最喜欢他的画儿,笔墨沉酣苍劲,画法兼收并蓄,博采众长,却又重视师法自然……世人说他‘僻性耽丘壑”,北北的阿玛就学了一样儿,磅礴、奇异、郁茂苍浑、酣畅淋漓……”
北北听玛麽的讲述,仔细看这画儿,回忆他阿玛的画儿,眼睛亮亮的:“玛麽,北北知道了。北北想怎么画就怎么画,想什么画什么。”
喜得皇后娘娘抱着小孙女儿“吧唧”一下亲一口。
“我们北北棒棒哒。”
“北北棒棒哒。”北北在玛麽的怀里甜甜的笑,眉眼舒展。看到皇后娘娘心里欢喜,忍不住又亲一口。
一家和乐中,压抑在亲朋好友心头的乌云散去,等到炎热的夏天过去,秋天悄悄来临。保康和他保证的那般,站起来和常人一样独立行走。
一大早,保康和清清早早起来,和孩子们一起读书打拳用早膳,到了时间领着北北一起送弘晏和南南去学院进学,然后领着北北逛四九城。
四九城里头最近特别热闹,他们的瑞亲王殿下好起来了,全世界人高兴,大清人高兴,四九城里头,和其他地方一样欢闹,各个富户人家都搭起来彩棚宴请四九城的父老乡亲们,歌舞戏曲不停。
北北在阿玛的怀里,手里举着糖葫芦,吃完一颗不舍得地递给她额涅,随即又被街上小贩吆喝的糖炒栗子吸引。
“阿玛,糖糖。”
“好,我们去买糖糖。”
刚出锅的“糖炒栗子”,外壳深褐油亮,冒着热气,飘着异香。剥开后金黄色的果仁露出来,香香软软。吃到嘴里,口感绵软,味道香甜,老百姓亲切地称它为“灌香糖”,男女老少到了秋天就喜欢这一口,也是北北小格格秋天的最爱之一。
亲额涅给买一小包,亲阿玛给剥一个放她嘴里,北北嘴里的味道瞬间从糖葫芦的酸甜变成香甜,冲着他阿玛甜甜地笑。
保康就感觉,他小闺女笑起来的模样,甜到人的肺腑,甜到心里,他的心里也甜甜。
“我们去看耍把式,好不好?”
“好。”
四九城大大有名的耍把式的地方,自然是天桥,天桥位于西城,之所以叫天桥是因为那里真的有座桥,南接永定门大街,北接正阳门大街,有桥、曰天桥。
“据说这座桥大约是在元代建的,桥身很高,三梁四栏,桥下的小河就是龙须沟。桥的两边栏杆为汉白玉,桥北东西两侧各有一个亭子。专供皇帝出入正阳门,到天坛、先农坛祭祀时使用,因为是天子走的桥才叫‘天桥’。”
“那阿玛,人都说天桥耍把式,光说不练,真的吗?”
“当然不是真的。明朝时期,大前门北侧的棋盘街热闹非常,书上说‘天下士民工贾各以牒至,云集于斯,肩摩毅击,竟日喧嚣’,由此可见其繁华。到大清进关,凡商民人等,尽迁往南城居。
棋盘街的热闹跟着南迁,前门外大栅栏、珠市口、荷包巷直至天桥这一带的活动区域,老百姓还是习惯称呼‘天桥’。撂跤的、耍幡的、爬竿儿的、驯兽的、变戏法儿的、说相声的……每个身上都有自己的绝活儿。”
保康抱着小闺女,护着媳妇儿,躲过拥挤的人群,慢悠悠地讲解。
清清默默地注视这父女两个,只觉得人群熙熙攘攘,人间烟火中她是如此的满心满眼的满足。
北北认真地听着,只觉得他阿玛果然最聪明,最勇敢,最好。
母女两个一起对着保康眼冒小星星,保康开心地笑,又开始他的小自恋。
“阿玛记得,自己第一次来到京城的时候,和北北现在差不多的年纪。阿玛和阿玛的老师,纳兰老师,石溪道人,还有北北的潘云叔叔,鸿德格叔叔,好多人一起出宫逛街。
耍猴的,人好像是猴子变得;耍幡的,人站在三丈高的杆子上,和杆子顶的彩旗一起迎风飞扬……”
保康满满地讲述他儿时的一些人和事,听得清清张大嘴巴,却又觉得爷当年那么顽皮,嗯,很正常。听得北北哇哇大喊,只觉得她阿玛果然是天下第一巴图鲁,她好崇拜。
南城天桥,即使这么多年的改革,大剧院一家一家地开,也挡不住它的热闹。
民间老艺人拿着白灰面儿画个圈儿,一套雅俗共赏的生意口儿出来,开始他们的表演。
老百姓看的好,开开心心地给钱。看的不好甭说给钱,不骂街就是好事儿。举刀的,将一把有数百斤的关公青龙偃月刀关公舞的虎虎生风;拉弓的将一把十六力的硬弓“弓开如满月”,还来一个“左右开弓”……
第189章
北北被阿玛抱在怀里, 他阿玛长得高大,她的视野更高,耍幡的人站在三丈多高的大竿子上, 做出各种动作,人和竿顶的红罗伞一样迎风招展,她的一颗心也迎风招展, 快乐飞扬。
“阿玛,额涅, 北北喜欢。”北北听完一段说相声的, “啪啪啪”鼓掌。
保康因为相声里的抖包袱乐呵,也因为小闺女眼里脸上的光亮乐呵。
“阿玛和额涅也喜欢。”虽然小闺女还听不大懂这些段子里的内涵, 但开心就好, “阿玛回去, 给我们北北写小童话。”
“小童话是什么?阿玛。”北北的大眼睛里全是好奇。
“是给北北这个年纪的小娃娃看的小故事。前儿你玛麽讲得满洲狼的传说, 北北还记得吗?”
“记得。”北北的声音里带着紧张,小胖手不自觉地抓紧阿玛的衣领, “小童话给北北吗?阿玛?”
保康一眼看到小闺女那长长的眼睫毛不安的抖动,心里一酸:“当然是给阿玛的小北北。”
北北的大眼睛定定地看着阿玛,又在阿玛的眼泪看到自己的小人影儿,心里一热, 脑袋就窝到阿玛的肩窝上:“阿玛最好。”
说着话,她还不自觉地动一动脑袋,条件发射一般蹭一蹭,试图表达自己对阿玛的感情。
保康的心里软的一塌糊涂。和媳妇儿对视一眼,都觉得小闺女应该是被之前一家人的变故吓得了, 愧疚, 难过。
“阿玛最好, 阿玛的小北北也最好。”
“嗯。阿玛最好,阿玛的小北北也最好。”北北重复阿玛的话,就感觉他阿玛是世界上最好的阿玛,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娃娃。
…………
北北的事情给保康敲响警钟,不光是北北的事情,还有弘晏和南南,两个孩子一天天长大,这眼看要到青春叛逆期了,也不能放松。
他这对孩子们的事儿上心,在其他方面自然是时间不够,干脆把之前一家人推给他的事儿都推回去。
当然,面对来自兄弟们的抗议,咳咳,姐姐妹妹们都有自己的事儿家务,都回去婆家了。保康实话实说:“有事来商量,我这忙得没时间。”
太子老大的不乐意:“你只有三个孩子,你就忙得没时间?”
直郡王更不乐意:“三个孩子都离手了,也不需要你怎么带,就是北北也明年也要正式进学,你的时间都哪儿去了?”
保康不等其他兄弟开口,理直气壮:“弘晏十三岁了,南南十一岁了,都到清青春叛逆期,加上前段时间家里的事情,他们两个也受到不小的打击,我怕他们产生什么错误的想法,及时发现,及时纠正。”
…………
其他兄弟叫保康弟弟/哥哥说得噎住,胤祉直接翻白眼儿:“养孩子有你这么养的吗?不是哥哥们说你啊保康弟弟。你看我们都比你孩子多,我们就从来没有这些烦恼。再说了,你看看我们自个儿,不是长得挺好?”
汗阿玛要想你这么养孩子,那什么事情也不用做了,天天围着孩子转悠吧。
直郡王立马接口:“胤祉说得对。我说保康弟弟,弘晏和南南哪里不对?身体康健、孝顺长辈,照顾小妹妹,在学院里老师们还天天夸……
有空还和一帮子堂兄弟堂姐妹们去爬西山,在四九城各个胡同转悠吃喝玩乐,有什么需要‘发现’?”
太子立马跟上:“要我说,保康弟弟你之前养孩子的方法太精细了,这一放手就不适应了。你看我家的孩子,打小儿就扔给乳母老师,现在什么问题也没有。他们压根儿就找不到问题……”
“咳咳。”胤禛咳嗦两声。太子意识到自己的说法儿不对劲,立即改口:“为人父母,不容易,我们都有体会。”
语重心长,颇为理解:“跟一个小红虾一样养大,养的白白胖胖,养到会走会跑,哎,我知道保康弟弟一定不舍得放手。可孩子长大了,就要放手给他自己飞不是?”
“弘晏和南南现在还小,他们开始独立做事儿,有不对的地方我们再给指出来,这才是正理儿。保康弟弟啊,我们做阿玛的,要对孩子有信心,不能拦着他们独立。想当年,我们这么大的时候,那都南下北上了……”
太子呱呱呱一通话,有理有据,声情并茂。其他兄弟们纷纷附和,根本不给保康反对的机会。
胤禛一本正经脸:“吏部的事情还是要保康哥哥帮忙。”
胤祺憨憨笑:“理藩院的事情也需要保康哥哥帮忙。”
胤佑耍无赖:“刑部的事情也需要保康弟弟帮忙。”
胤祚嘤嘤嘤:“这次的书画展览也需要保康哥哥帮忙。”
胤禩好歹“温和”一些:“自从我有了大闺女,我也是含在嘴里怕烫着,捧在手心里怕摔着,恨不得天天和她待在一块儿,生怕她一下子长大了,嫁人了。我非常理解保康哥哥的心情,可孩子总归是要长大……”
保康听着他们一言一语的,不慌不忙,不疾不徐。
“吏部的事情,我正要有个事儿要说。大清国的孩子们进学后学习律法,好像都没有学到心里去,考试也知道死记硬背,考完就忘记。律法是每一个人都应该掌握的一门自救技能,岂可如此忽视?”
胤祥哈哈哈笑:“保康哥哥,这个事儿我知道。这不都是考试闹的吗?其实也不是考试闹的,我们的文化讲究‘情理法’,官府断案子也是。就比如前几天汗阿玛刚刚审完的死刑案子。”
“东方文化里面缺少‘契约精神’。这个一时难以改变。老百姓朴素的认知是,就是学会了律法也没用。打官司要花钱,一般人家哪里打的起官司。真到了要打官司的时候……”
胤禵麻利地接口:“托人情,找关系,送银子……反正‘人嘴两张皮怎么说都是理儿’。官府断案子的时候,翻翻之前这类案子怎么判的,考量考量“情理法”,就这么判了。”
保康抬手按按眉心。
“我知道世人对律法不大信任,律法也是人制定的,律法也是人使用的,学习律法不如和人打好关系。可是我们要完善一个司法体制,这套体制,不是来约束老百姓的,而是可以约束权利实施人。”
“打个比方,当年很多人借国库银子的事儿,为何没人吱一声一直到大哥提出来?权利大于法,缺乏有力的监督。如果在胤祚第一次朝国库借一万两银子的时候就有人敢提出来,后面的几万银子的事儿就不会发生。”
胤祚:“……”默默鼻子,低头不敢吱声。
其他兄弟:“……”权利上:他们是皇子,老臣是老臣,就是最耿直的御史也要掂量掂量“吱一声”的代价。情理上,他们是皇子,老臣是老臣,花花国库的银子怎么了?
好吧,这是不对的。一个个的,除了胤禛都装鹌鹑。保康:“……”
看一圈儿这些糟心兄弟们,提出另外一个事儿。
“曹家和八大皇商的事儿,胤禩你来,先把这些年的账目全部理清楚……”
胤禩心头一跳,慢慢转头看向他大哥。
他大哥直郡王:“……”特无助地一抹脸。
“查查。工部的事儿也查查。这几年,官员贪污情况少了很多,胤禛将官场风气维持的非常好。倒是工部的各种工程款这一方面……需要狠狠地查一查。”
一转眼,对他们的保康弟弟/哥哥偷懒儿的批判大会,改成他们的保康弟弟/哥哥这段时间参与政务针对时弊的批判大会,各位哥哥弟弟们,懵。
秋日的上午因为小小的阴雨天带上丝丝凉意,早朝后准备一边休息一边“舌战康弟弟/哥哥”的一干皇子们都焉巴巴的;这些日子专心负责秋审一事的皇上听说后,摇头笑。
曹家和八大皇商……皇上想一想,又忍不住叹气。他这些年给曹家的荣誉,确实太过了。现在收拾收拾也好,等将来归拢一起算,那才是凄惨。
至于弘晏和南南的教育问题……皇上倒是不担心。两个孩子都是他们的阿玛额涅亲手养大,又是他汗阿玛和他精心教导长大,就算有一时的小错误走了小弯路,那也不是事儿。
唯一的一点,两个孩子都随他们的阿玛的心大,这将来……一套完善的体质约束“约束权利实施人”……
说句实话,皇上一辈子在权利窝窝里打滚,皇上真不想相信这片大陆根深蒂固的“权利崇拜”思想会能有改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