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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文将贾放的指点一一记下,随后列了一个清单,让李青松去递给了相熟店铺的掌柜。
“记得提一句,尽量帮我们找一些便宜的,既要便宜,又要好。”双文教李青松记下。
大观园的修建已经到了尾声,而贾放当初留下来几万两白银,也已经所剩不多。可见这修园子简直是个吞钱的营生。好在贾放存钱的票号得了上头事先打的招呼,不仅给了贾放十分优惠的利钱,这些年也用钱替他生了不少钱,这才让大观园的营建妥妥地这么维持下去。
如今贾放亲口说过,只有两处要建了。双文便将在通汇行的所有余款都提了出来,用于这最后两处的开销。
钱虽然不至于缺,但双文还是精打细算,能省则省。
李青松“唉”了一声,没忘了告诉那些书画、古玩店的掌柜。
隔天人家的东西送到了荣府上,双文将那些书画一幅幅地取出来看,再次感慨一声:“咦?”
李青松随叫随到,绝不缺席,这时赶紧探过头来看:“双文姐,怎么了?”
双文怔怔地,望着画上的题字。
“山子野!”李青松跟着念出了声,“哎呀,是姐姐的……”
李青松赶紧双手合什,在那画跟前拜了两拜。
双文感慨道:“这可真是巧了。”
李青松则说:“大约因为我们指明了要既便宜又好的画行的掌柜按这个标准去找,估计只能找到年月比较近的。令祖的画又妙绝,所以就给我们送了来……”
双文点点头:“应当是这样吧。”
她只当是巧合,暂且将找到祖父的画一事放在脑后。谁知没过多久,竟然接二连三,又收了好几幅山子野的作品。
这回连李青松都疑惑起来了,问:“双文姐,这是真的……令祖作品吗?”
双文点点头,道:“是的,祖父的笔触我都认得。这里头甚至有两幅,我很有些印象,小时候在家里应当是看到过……”
“青松,拜托你去替我向那书画行的老板打听一下,问问他这些画究竟是从何处收来的?”
李青松巴不得能帮他的双文姐做点事,当下一叠声应了,快马加鞭地去问,又快马加鞭地回来,道:“那掌柜说了,是京里有几处世代京官的,如今外放出去做外任,京里的宅子想要租出去,于是就将压箱底的书画都笼了笼,交给书画行代卖。”
“掌柜觉得价钱公道,又挺适合咱家的园子,所以才送了来。不过他说不想要也没事,反正也只是旁人寄放着的。”
双文却哪舍得送回去,连忙抱着那些卷轴摇头道:“都要了,都要下来。”
话虽如此,双文却还是有些疑惑。哪个官员会这么稀罕祖父的画作,一藏就藏了好多,现在却又弃之如履一般,放到外头寄卖?
但是她还是有些不甘心,既然现在有渠道,能把祖父的画作都收回来,那么,要不要试一试收回父亲的呢?
于是,双文在纸上写了一个名字,递给李青松:“请拜托掌柜,若是能收到这个人的画作,也请一并送来,我一一照价全收。”
李青松哪晓得这许多,拿了名字“唉”的一声,应了就去了。
双文却是怀抱着几分哀伤,望着李青松远去的背影,心想:傻孩子,我可是将自己这未嫁之身的姓氏都告诉你了。
没过两天,李青松竟真的带回来一只匣子。双文惊讶万状地打开,一幅一幅地看过,全都是工笔花鸟与美人——这确实是她生父的画作。
当年她的父亲,凭借这些画作,和一手不算惊世骇俗,但是中规中矩的画技晋身宫廷画师。
而她,却凭借着类似的技能,在教坊司苦苦捱着,力图保全清白之身。
双文将眼睁得大大的,看了半天,一滴泪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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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放却已经到了桃源寨里,随机采访他的乡民。
“老乡,你信啥神佛菩萨吗?拜太上老君吗?求神问道吗?”
那乡民正在赶去“桃源——武元”铁路桃源站的路上,听见贾放的问话,惊愕地回过头来。看这乡民的表情,如果不是因为认出了贾放的话,估计会把贾放当成是个神棍,而举报给稽查队。
“贾三爷,我没工夫,真的没工夫。”这乡民脚下匆匆,一边走一边回答贾放。
贾放“哦”了一声,站定了脚,觉得自己选择采访对象失误,应该找几位不那么忙的,有空回答问题的了解情况才对。
谁晓得那乡民即便走远了还不忘了挥手向贾放澄清,道:“不是没工夫理会您,是没工夫信这个信那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