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哼~
  潘多拉亚克特只是笑着,并未否认。
  表面剧本中的费奥多尔,早在当年失控的【群魔】之下,成为了一具焦黑尸体。而在故事背景板里轮回的最初,那个被潘多拉抹去异能存在的世界里,他们是在和平社会里一同长大的青梅竹马。
  没有异能力,没有一切超乎常理的存在,横滨也不过是一座普通的沿海城市,港口黑手党的标志性建筑从未存在过。
  但是这个世界有梅勒斯。
  不曾成为过军官的森鸥外经营着一家小诊所,收养了某个自孤儿院中领回的男孩,与定居日本开咖啡店的俄罗斯单亲爸爸成为了邻居。
  两家起初互看不顺眼的男孩逐渐熟络,孤寂的灵魂相互吸引,随着时间流逝,在只有彼此存在的世界中许下相守的约定。
  这期间,附近又搬来一户名为织田的小说家。不知不觉间收养了五个孩子的他,时不时前来寻找森鸥外讨教养育孩子的心得,使得年龄差较大的两人成为了关系极佳的朋友。
  在这样的环境下,手拉手认认真真读书考东大的太宰治和费奥多尔,待成年之后,便向家里坦白了他们的关系。
  没有遭到任何阻拦,得到的只有来自长辈的祝福,与他们婚期将近的喜讯。
  直到婚礼的前一天,跟太宰治拥有同一张脸的潘多拉亚克特出现在了青年面前,犹如坠落凡间的神祗,转动了银白色的时间轮盘。
  自此,噩梦般的轮回开始。
  世界颠倒混乱,随波逐流至黑暗深处的太宰治找到了不曾认识自己的养父。在他成为先代让位见证人之后的没多久,便死于对森鸥外毫无保留的信任之下。
  逆转,上周目清除,仅留下身为东大学生太宰治的记忆,与零星残留的记忆碎片。
  之后的每一次轮回,死于黑手党内部派系斗争、死于先代首领的镰刀下、死于帮派交战的枪林弹雨、死于白鲸坠落之日、死于恋人所安排的狙击枪下。
  破碎的记忆不断叠加,逐渐拼凑出背后的真实,一切罪证都指向了隐藏极深的潘多拉亚克特。
  然后太宰治发现,自己再也无法迎来死亡。
  即便如此,世界也会在他23岁的那年重启。而怀揣着无数次轮回残缺记忆的他,只能随波逐流,寻找着终结这无尽轮回的唯一可能。
  直到今日。
  制造出这个巨大笼中世界的罪魁祸首伸出手,在虚空中轻点,解释说:那孩子放任他成长,也会成为不得了的人物呢。你们要是联手的话,想必毁灭世界也不在话下吧。
  这就是到了轮回后期,魔人彻底从世界舞台上消失的原因。
  太宰治猛地暴起,完全没有重伤后应有的孱弱,径直冲向潘多拉面前。肾上腺素飙升,两道泛着冰冷光泽的银白光亮一闪而过,皆被对方不紧不慢地躲闪开。
  是森鸥外的手术刀。
  真可惜!偷袭失败啦~军装男人开怀笑着张开双臂,表现得犹如期待着恋人扑入怀中的热恋情侣,一把将太宰治捞入怀中。
  他心情很好的把脸埋在对方蓬松发梢间,来回蹭了蹭。
  少年脸色一沉。
  被绷带掩藏起的最后一把手术刀停滞,无法前进半分。只是堪堪触碰到脖颈皮肤的程度,偷袭的左手腕便被男人扼住。
  别用那么恐怖的眼神看着我,你的猜错没错,鸥外阁下。潘多拉亚克特将太宰治死死禁锢在怀中,指腹沾染上对方身上尚未干涸的血液,颇具暗示性地涂抹在少年苍白无血色的唇上。
  太宰治身体一僵,似是陷入某些过于恐怖的回忆。
  男人再次在对方血肉模糊的伤口处施力,逼出少年一声微弱的呜咽,怀抱着他解释道:我的异能名为逆行,顾名思义,可以让时间逆转,以世界为范围都没问题哦。
  森鸥外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目光在太宰治身上停留,强行抑制住自周身蔓延的杀意,低声呢喃着:果然如此么
  或许最初是抱着利用的心态,但随着近一年的相处,他早就把这孩子朝着继承人的方向培养,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
  暗世界的权力更迭总是伴随着腥风血雨。如无意外,未来的某一天,他针对先代首领所做的一切,也会在自己与太宰治身上重演。
  会忌惮,但不代表他能容忍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以最残忍卑劣的方式折磨被自己庇护的雏鸟。
  哪怕森鸥外不知道太宰治的真心,也会做出这样的判断。
  在被消除的某段时间里,小治可是被你悉心培养大的孩子呢,一路成绩优异,考上东大也在情理之中。
  潘多拉亚克特对于针对自己的杀意恍若未闻,根本不会放在心上,继续自己在雷区旋转跳跃的行为,嬉笑着说:他呀,一直很想继承你的事业,成为一个优秀的医生呢。
  不待森鸥外对他的故意挑衅做出反应,男人话音一转,轮盘将一切时间凝固,不过真可惜,包括今天的事情在内,你都不会记得了。
  怀中少年因失血过多昏厥,潘多拉抬手压低帽檐,不愿让充斥满落寞的眼神泄露。
  即便在这片静止的空间中,不会有人察觉到这一切。
  齿轮已经转动,无法停息,你我都不过是命运的囚徒。男人低吟着,将太宰治身上的伤口回溯,刻意留下了左腕处的割伤没有处理。
  愿你能成为替代品
  他冰冷的指尖轻抚上少年那张跟自己相同的面颊,注视着那恬静的睡颜,俯身在额上落下轻柔一吻。
  世界上的另一个我。
  时间回溯至森鸥外接到干部大佐电话的那一刻。
  被强制陷入昏睡的太宰治呼吸清浅,紧闭着眼在病床上沉眠。
  只要他没有在特定时间前去首领面前,自然不会暴露自己的异常,让一切以最正常的发展方式延续。
  森鸥外不会记得自己与潘多拉亚克特的初次会面,不会记得竭尽全力保护他的少年,也不会记得他用哭腔述说的依恋。
  而同样被洗去记忆的太宰治,仍会装作对监视一无所知的模样,在熟悉的陌生人之间踽踽独行,寻找着反抗潘多拉的机会。
  装睡的某人关闭了直播。
  【与好心的俄罗斯饭团私聊中】
  人形自走绷带精:我傻了我人没了,飙完戏胃好痛
  人形自走绷带精:这是什么天雷狗血剧情???[生活不易,哒宰叹气.jpg]
  人形自走绷带精:我仿佛记得太宰治是个脑力选手体术中下的那种
  好心的俄罗斯饭团:嗯,看不同年龄段的恋人凑在一起,很养眼
  人形自走绷带精:嘶费佳你这不还是嗑上头了吗?
  好心的俄罗斯饭团:有什么关系,都是我的
  人形自走绷带精:噫,太贪心的老鼠会被猫抓走的
  好心的俄罗斯饭团:谁是猫?
  人形自走绷带精:喵~
  好心的俄罗斯饭团:宰猫的话我不介意被抓
  人形自走绷带精:啊胃好痛胃好痛,这是什么贵圈真乱的关系啊
  好心的俄罗斯饭团:没关系,接下来胃更痛的是异能特务科
  好心的俄罗斯饭团:我看看,安吾似乎又被捞出来加班了。总是怎么折腾他,万一潜伏任务不顺利,修治你那边得搭把手。
  人形自走绷带精:okok没问题,放心交给我吧~
  好心的俄罗斯饭团:你越这么说我越不放心
  人形自走绷带精:嘻嘻嘻[和善的笑容.jpg]
  第62章 今天的安吾
  梅勒斯分部大楼坍塌的过于彻底,直耸云霄的高楼如今只剩下一堆废墟。
  尘土弥漫,随着阵阵暖风吹拂,呛鼻的粉尘碎屑扬起,致使视线被一片朦胧沙尘遮掩。
  原本攀附着咖啡厅外层墙壁肆意生长的翠绿爬山虎,也被崩塌的钢筋水泥碾入地底,根系崩断。即便叶梢的绿意尚未褪去,用不了多久,也会因失了养分供给而枯黄干裂,丧失了所有生机。
  它们的命运,与这座仅余断壁残垣的大厦何其相像。
  正如费奥多尔预料中的那般,即便是得到了自己的暗示,托付了一枚米哈伊尔的制服纽扣。异能特务科依旧在后期处理废墟时,将波洛咖啡厅及其隔壁的残骸筛选了部分带走,交由又一次被紧急召回的坂口安吾手里。
  他的堕落论,是特务科唯一能探查到昨夜事件全貌的能力。
  原定计划中,坂口安吾正在为卧底至港口黑手党做前置准备。清除了一切跟官方挂钩的文件不说,即便是异能特务科内部,同样鲜少有人知晓他的存在。
  他需要以敌对的姿态出现在港黑高层眼前,并且在追捕他的天罗地网中逃脱,展现自己的能力。之后再以最合适的时机被捕,顺其自然地接受递到面前的橄榄枝,不受任何怀疑的卧底进去。
  坂口安吾的异能力十分适合在暗世界发挥作用,直接投奔港黑难免会遭受怀疑。如若伪造的档案过于干净,或是与过去有所出入,不难猜出他实际上是属于政府的人物。
  森鸥外毕竟是知晓不少军事机密的前军医士官,如今他却成为了港口黑手党首领,身份过于敏感,且政府方很难对他做些什么。
  既然如此,派出卧底搜查官对他进行监视就是十分必要的事。
  正如他们将化名为长谷川辰之助的二叶亭干员派往米哈伊尔身边那样,唯一的区别在于,米哈伊尔对于这件事心知肚明,而他却不能让森鸥外发现任何把柄。
  越是危险的角色,越不能放弃监控。
  如今已是梅勒斯正常上班的时间,坍塌大楼废墟外汇聚了不少前往公司的员工,表情皆被慌张或是震惊填满。
  他们难以相信,仅仅是一夜时间,梅勒斯这棵参天大树便会坍塌的如此彻底。其背后靠山虽说远在欧洲,但多年以来,横滨从未有人敢胆大包天到对梅勒斯出手。
  毕竟在潘多拉亚克特的带领下,梅勒斯飞速蚕食着各行各业。以世界为界限,牢牢扎下根系,盘根错节到绝非常人能想象的地步。
  直接毁灭一栋分部大楼的行为,毫无疑问,是在向这座庞然大物宣战。
  不少异能力者得到消息后,甚至开始担心被激怒的潘多拉亚克特将横滨作为战场,狠狠反击回去。
  至于本就隶属梅勒斯分部的普通员工,则在担忧这份放眼日本都算待遇极佳的工作,是否会因飞来横祸丢失。
  所幸的是,紧随其后的群发邮件,勉强让这些尚未从惊愕感情中脱离的员工冷静。
  拖着小菅银吉本体傀儡的米哈伊尔,利用全息投影装置,将浑身上下颜色诡异的人偶隐藏在表面上是旧书店的一间安全屋中,连同放置了涩泽头骨的保险箱一起。
  之后他操作着属于小菅银吉这个马甲的手机,向各单位部门下发安排。今日暂且带薪放假,明日起各部门搬迁至另一栋不远的大厦中,待分部大楼重建完毕再回归。
  那是津岛修治前段时间以潘多拉亚克特身份所做的安排。
  为了不让自己手中的优秀员工流失,这是他身为资深经营游戏玩家的常规操作,尽可能将损失压到最低。
  军服男人动作随意地斜躺在办公椅内,穿着黑亮军靴的双脚晃来晃去,将质地颇硬的裤腿布料摩挲得沙沙作响。几枚不知寓意为何的银色奖章悬挂在腰间,紧挨着相同质地的装饰性锁链,在中午烈阳的照耀下泛着夺目光亮。
  他半掀起面具,嘴唇微动,罕见的没像往常那般捧着蟹肉罐头,红色汁液自他唇齿间蔓延。
  桌上摆有一碟不知何时洗好的樱桃,色泽暗红深沉,晶莹剔透的水珠粘在表层,看着格外诱人。
  除了蟹肉罐头,没人曾见过他食用过其他食物。
  额角渗出盈盈冷汗的中年男人僵直在办公桌前,颤颤巍巍递上一份紧急赶出来的报告书。他眼神乱瞟,不敢直视对面一言不发的上司。
  一时间,办公室内安静到只有纸页翻动声清晰可闻。
  飙完戏的津岛修治将时间逆转,重新利用切地图功能回到欧洲本部。横滨尚且是清晨的时刻,而有着将近七小时时差的欧洲则逼近正午。
  日本横滨分部被毁的消息犹如当头一棒,是梅勒斯发展这么久以来最为重大的灾难。
  而这一消息必须有人汇报给他们的最高上司,那个看似画风清奇不着调,实际上连政府官员都不得不谨慎对待的潘多拉亚克特。
  中年男人就是被推出来的倒霉鬼。
  这种时候,哪怕明知自己跟横滨分部的毁灭没丝毫关系,还是会很容易被当作临时的出气筒。
  无所谓啦,这又不是你的过错。
  津岛修治不耐烦地挥挥手,制止了手下员工战战兢兢汇报的行为。
  他随手将那份措辞谨慎的报告书丢在一旁,用来放自己吃剩下的樱桃核。果肉汁液将报告书侵染,晕湿一片油墨字迹。
  部下显然松了一口气,在军装男人敷衍的答应声下,急不可耐地离开了这间平日里鲜少有机会进入的办公室。
  津岛修治翻了翻秘书给他制定好的日程表,嗷的一声烦躁的怪叫,径直往办公桌上倒去。
  精致的水果盘被掀翻,零星几颗樱桃顺着抛物线的弧度撒落在地毯上,依附于表面的水渍很快便被织物吸收。
  早在米哈伊尔与魏尔伦战斗的一个月前,他就预料到了如今的场面。指望着数值下调的费佳能将战损控制在波洛咖啡店并不现实,倒不如说,只是大厦被毁对他而言都不痛不痒。
  至少潘多拉亚克特可以借此机会跟政府专员周旋,光明正大的前去日本横滨。
  欧洲政府负责与他接洽的干员已经在赶往梅勒斯的路上。毕竟如今事况紧急,产业遭受严重打击的超越者所点燃的怒火,会造成怎样的严重后果,他们并不敢去深思。
  至于被紫色月亮刷爆话题的日本,隔天夜晚有不少兴奋无比的人们强撑困意,静坐在阳台边,等待着奇迹的第二次降临。
  科学家至今无法解释月亮突兀变紫的原理。
  而此时,是梅勒斯分部毁灭后的第一个夜晚。
  接到了伤痕累累的米哈伊尔暗示的种田山头火,也急忙召回了正在执行外派任务忙碌的坂口安吾。
  那是一家隐藏在阴暗小巷的居酒屋,四周破败到连路灯都未曾点亮过,到了夜间,甚至还有窸窸窣窣的老鼠沿着街角缝隙窜过。店铺狭小,吃食味道也算不上好,夹杂在电玩厅与刺青店之间艰难度日,只能靠着每日进账不多的微薄酒水钱维持生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