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赵佶”之所以选择克系道路的原因。这已经消失在了时光中的想法,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时刻,又一次从他的心中闪过。其实他们之间的交手,应该说是在古剑世界中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如果在那一波失利的情况下,他真的能够按照自己布置下来的后手一样,躲入了他事先计划里的世界里去暗自发育,也许今天这样的交锋,他也不会没有一丁点的胜算。但是很可惜,他所面对的,是一位在算谋方面与他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对手,若是你走得每一步都被人提前布局好了相应的对策,那么你也同样很难不落到和他一样的状况中。
落入桎梏之中,那就去打破桎梏。“赵佶”一贯就是这样去做的,他从来就不看重胜负,在很久以前,他就只在乎每一次的争斗能够为他带来什么,只在乎利益,面皮对他来说根本就无所谓,能让他以最快的速度变强,他就可以毫不在意选择去“苟”,在他暴露出身份以后,他也同样没有任何犹豫地想要逃走。
他的心中没有对于苏夜的恨,这本来就是二人道路之上的冲撞,没有了这一点,他们有很大的可能只会是并不理会对方的陌生人,而如果有需要,他甚至也可以和这位强大的年轻人交朋友,他本来就很欣赏那些有潜力,也可以将潜力转化为实力的人,虽然这也不妨碍他利用他们。
苏夜站在了那道裂缝的前方,狂暴的风波无法伤害这个年轻人一毫,他抵在了“赵佶”的身前,也挡住了他逃往那个不知名的现代都市世界的机会,“赵佶”所代表的微光闪了闪,最终,他还是重新出现在了苏夜的面前,宋徽宗的身体早就在他显露出自己本相的时候被消融,现在的他更近似于古剑世界里的伏羲,他身穿宽袍大袖,一双黑色的眼瞳最后看了苏夜一眼,最终,他什么话也没有说,直接消散于无形。
这是一场回响。是从古剑之时残留下来的余幕,是“赵佶”最后的挣扎。但这由“赵佶”上映的余幕却并不精彩,它甚至有些短暂。他没有给苏夜带来任何的困难与伤害,这也与“赵佶”一直以来秉持着的观念有关,他毫不在乎复仇之类的概念,因为打在敌人身上的任何的伤痛,也比不上他用这个机会给自己带来的一丝的生机。而若是他就此死去,敌人在他逝后过得再如何逍遥幸福,那也与他无干。从始至终,他都理智得有些残酷,在对待他自己的情感上尤甚。
苏夜没有再去继续追寻。这一次的“赵佶”,是真真切切地没有留下任何的遗留,祂所有的意志都已经彻底地自我泯灭,那位曾经在大书之上留下封印荆棘的从前的主人,终究也成为了众多的失败者中的一员,他和其他人不一样的是,就连大书也无法磨灭他的根本,他的失败有苏夜的原因,但也有他自己的原因。
那道缝隙渐渐扩大起来,锋利的边缘撕裂开更多的空间。苏夜瞧了一眼,对面的世界,是一个普通的毫无异常的科技的世界,这或许和这个世界故事的撰写者有关,也或许纯粹是因为两个世界相邻最近。里面已经有不少的人同样看见了这道无端出现在他们天空之中的缝隙,和相隔太远所以看不到裂缝之外到底有什么的武学世界人不一样,依靠着各种无人机与雷达之类的东西,那些都市人看见了机器损毁前传过来的模糊的古代的建筑,还有那站立在缝隙之外的,足踏虚空,手托大书的衣袂飘飘的“仙人”。
“仙人”的眼神淡漠,他伸出手来,仿佛是抚摸着受到了伤害的创口,这样一道狭长的锋利的裂痕,就这样一点点地消弭开来,天空再一次恢复了澄澈,白色的云朵卷舒,好似所有人一齐做了一个虚幻的梦境。但这毕竟不是梦境,被清洗了三观的各国政府的高层们放出了一系列模糊不清的网络传言,可私下里,却不约而同地将之编写进各自私密机构的最高等档案。和那些所有没有研究明白的未解之谜放在一起,并且称呼其为“代号000:古仙”。
武侠的世界已经过分混乱了。对于由无魔的物理学构建的中式世界里的人来说,武功是他们自小以来就极为憧憬着的梦想,但是若他们亲眼见到这个变异了的武学的世界,那梦想恐怕立刻就会被吓得破碎。随着“赵佶”的逝去,没有了源头上黑手的拨弄,那飞速的异变也开始变得缓慢起来,那些破碎的、被篡改的武学的概念,也逐渐沉淀下来,历史的长河隐匿了起来,再一次恢复了之前的安静。
但已经被改变的东西终究没有复原。
红楼的地牢之中,一片漆黑的环境里,仿佛被人遗忘了许久的静谧幽暗地流淌,一位四肢被铁链紧紧锁住的披头散发的壮汉双眼中散发出幽绿色的光芒,他垂下头颅,口中喃喃自语般说着一切混乱的话:“不够!不够!还不够!”
“我看见了!看到了!你说我还不够!我这一次终于看到了!”随着概念的篡改,这位武学之上的天才却仿佛悟到了什么只能由他读懂的东西,他仰头哈哈大笑起来:“更高的层次!更多的至理!”
他双手抬起,玄铁的锁链哗啦啦作响。他的胸膛渐渐隆起,肌肉之中有蛇一样的鼓胀蜿蜒向上,比起从前翻了几倍的力量让他如获新生,他双手收拢,禁锢在墙上的锁链的源头便被扯了下来,他的脚环也同样被带起,
他双脚往前踏出一步,就要离开这个禁锢了他太久的地牢。
然后他止住了自己的动作。
他看见之前曾经与他有过交流的那位白衣人就站在地牢之外看着他,那位将他视作神祇的疯狗也同样安静地静候在他的身后。关七的目光迷蒙,他转过头去,左右手一挥,之前那被他强扯下来的锁链再一次贯入了墙壁,他双脚上的脚环也再一次封闭起来,他安静地垂下头,任由长长的脏污的黑发遮住他的脸庞。
他的呼吸也开始放缓,就和之前他被囚禁之时没什么两样。
“大人,”虞何好像没有看见关七的一番自导自演,他只是低着头,如同往常一般汇报着红楼的工作,虽然苏夜已经将权力下放,但只要他还在一天,这些红楼之中的负责人,就没有谁会将自己居于其上:“金风细雨楼的苏遮幕老先生来访。”
苏夜侧过了头。
“赵佶”将所有人视作无物,他曾经在走下皇帝的车辇的时候在苏夜面前提到了“红楼”,在场的所有人只要能够听见的,都不可能不将他与这京城中唯一能够联想起来的红楼相关联起来,他曾经想过第一位前来见他的,会是那位在皇帝之后总管了宋国大局的诸葛神候,但想来,还是顾忌更少一些的苏遮幕动作更快一些。
苏遮幕年岁已然不轻,和“庄逸”记忆中相比较起来,他的头发中有大半已经变成了银丝,但年岁也依然遮掩不住他自身养气而成的温雅,虽然是一个掌管了京城暗势力的一楼之主,但是却看不出来一丁点的威赫,倒更像是一位沉浸在书海中的雅士。
苏夜走进的时候,他正好端着一杯茶水品尝。近几日里京城风起云涌,先是皇帝遇刺,西夏人奉上的“没藏公主”公然行刺徽宗;动乱之后,禁卫军的一方统帅对神侯守卫的指令听而不闻;暗害不成,本该处江湖之远的九幽老怪亲自行险,一定要至皇帝于死地。而这一切,在结合了惜朝带回来的密信之后,才终于揭露,这都是与辽国相勾结的傅宗书害怕自身投敌暴露所做出的混账事。禁军统领被他用亲人相威胁,被追命苏梦枕直接斩杀后,二人才终于说动副统领出兵;那皇帝的贴身侍卫,也是他暗出人手顶替;那“没藏公主”一路来京,也是九幽老怪在行进路上授艺教导,结合了他近乎妖术一般的奇术,才能够让本来就舞艺通灵的西夏公主,跳出了那样一桩蛊惑人心的舞蹈。
这厮的狼子野心,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经显露了一二。
他的面上浮现出一抹复杂的笑意来,他看向苏夜,不知如何开口,最后,他还是说话道:“庄贤弟还真是瞒得我好苦啊!”
因为迫不及待地想要去往红楼拜访,顾惜朝犹豫了再三,才终于向他透露出了苏夜的身份,既然二人都已经要相见,苏夜之前“庄逸”的身份想来也不会再继续隐藏下去,苏夜选择了出手治愈苏遮幕的伤病,这何尝又不是为了苏遮幕在这么多年来对他关照帮助的回报?
苏夜倒是显得有些洒脱。虽然他现在还是一副少年的模样,他看向苏遮幕的时候,却看不出一丁点的不适,他行动沉稳自如,神情温和悠然,这衬得他那张俊秀的面庞毫无瑕疵。他从容地坐在了苏遮幕的对面,这才缓缓摇头说道:“因为没有必要。”
就算是出了手,也没必要让苏遮幕知晓。他虽与他交友,但终究只是止于“庄逸”这一个身份。
苏遮幕叹息了一声,他没有去追究苏夜更多。此人身份来历神秘,听过了自己孩子带回来的皇宫中的事宜,从前他对于“庄逸”的认知,那些在京城之中有过的简单的交集,恐怕都不能往现在这位外貌更为年轻的红楼之主身上套拢,更何况他此一来,更是有事相求,因为是带有私心的强求,所以他也将自己的身份放低了很多。
“苏某此来,”他拂了拂自己颌下之须:“是为了我那不成器的孩子。”
苏夜这才抬头,看向了站在苏遮幕的身后,无限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当做自己从来不存在的苏梦枕。
苏梦枕也是第一次真切地见到了自己这位父亲时常提起的信中之友。上一次的皇宫之中,二人根本就不曾有过任何的交集,苏夜的目标是“赵佶”,苏梦枕只是恰好出现在了那里的无关人士。
“过来,”苏遮幕面色不变地招手,对着苏梦枕道:“这位是为父的好友,从辈分上讲,你应该称呼他为‘庄叔叔’。”
虽然这位庄叔叔看起来比他还要小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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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些琐碎的结尾,放在下一章好了。
下一更,明晚二十二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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