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车祸里的一男一女,男的活了下来,女的当场死亡。
她不可能记错。
唐染迟迟没给她回答,这让孟梚很不安,她压低声音,厉声催促道:“小七.....”
“他不知道。”
“他真的不知道萧姐姐已经走了很久了....对不起,梚梚姐,我真的没办法告诉他。”唐染在电话里哭的泣不成声,却又不敢放声大哭。
她咬着自己的手背,咬出了血。
“我当时真的没办法了,骁哥清醒以后第一个问的人就是萧姐姐,我只能跟他说她去国外养伤了,她家里条件好,出国治疗并不困难,可这话我骗他一次,接下来的每一年我都要用不同的话来骗他,跟滚雪球一样,这谎我再也说不下去了,我....”
“我没办法了,只能告诉他,萧姐姐快回来了,而且....就在这个月。”唐染唇上沾着血也不知道疼,麻木又迷茫道:“后天....就是我告诉他,萧姐姐会回国的日子,我想,他应该是想让你跟他一起去接机的,怎么办啊,梚梚姐,我去哪儿找个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子——”
“到时候一定会穿帮的!!!”
一想到这,唐染就急的坐立不安。
孟梚瞠目结舌了好久,也被这小姑娘的胆子吓得不轻。
“你....”
谎言一旦说出口,就再也收不回来。
伤人又伤己。
要让孟骁知道他最最心爱的姑娘已经在那场车祸里丧生,还是他自己开车造成的,孟梚几乎不能想象他会痛苦成什么样子。
“算了....我想办法拖住他。”孟梚轻声安抚着小七:“你要做的就是,跟在他身边,一步都不许离开。”
“我....我知道了梚梚姐...谢...谢...”
电话那头,唐染终于泣不成声地跟她道了谢,孟梚回来,至少孟骁不会寻死。
孟梚把自己困在房间里二十分钟,终于引来了萧宁序的不满——
“小梚,雨停了。”
孟梚挣扎着从刚才躺过的痕迹里爬起来——她好像总是会陷入无路可走的境地,总觉得自己周围充满了悬崖峭壁,她总是会陷入迷茫地状态中。
她的情绪有些不好,确切来讲,是很焦虑。
这种焦虑让她心神不安,表现在肢体行为上则是——控制不住的发抖。
所以当她扯开门时,想要冲着对面的男人勾出一个漂亮的微笑,她都觉得自己的嘴角在发抖。
更让她觉得难堪的是,这种发抖的状态是很容易被人看出来的。
不过好在,他并没有直接地问她这个问题,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注意到。
萧宁序上前握了握她的手,轻声问道:“我该走了,你是不是舍不得我?”
萧宁序离她很近,可他却是最了解她的人,她身体上的异状让她自己都觉得不想被人发现,那他就算看到了也只有,假装当做没看到。
“要是你舍不得的话,我也可以留下来。”男人语态轻松,以至于孟梚看过来的时候甚至觉得他想要引导自己这么做:“小梚,你得放轻松点。”
“越是觉得不好过的时候,越得放轻松。还记得以前考试的时候班里那个一考就秒怂的学霸么?”萧宁序话有所指,眼里有光:“他就是一个很不好的例子,你不许学他。”
顿了顿,似乎又觉得自己说话的语气太重,自顾自地主动地把她拥抱在自己的怀抱里:
“不过,你跟他不一样...你怂了也没关系,怂了还有我,知道吗?”萧宁序的下巴抵在她的肩窝处,温柔地说着:“小梚,后天我可能要出差,你一个人乖乖在家里待着,可以么?”
“我去的时间不会很久,你也可以跟我一起去,你想....”去吗?
‘你想去吗’这个问题萧宁序才说了一半,就听到怀里的姑娘冷冰冰的果断拒绝:“不去。”
“我不想去。”
孟梚心里有事,她担心孟骁所以连拒绝这种事都说的决绝又肯定,萧宁序眨了眨眼,旋即露出一副受伤的表情来:“你前几天才说过我是你家的狗,你怎么能这样对待你家狗呢?”
“太让狗伤心了。”
话虽这么说,可是孟梚还是察觉到萧宁序这个可怜兮兮的男人正用自己的两条强有力的胳膊把自己牢牢的、稳稳地嵌在了他的怀抱中。
孟梚:“......”
这个动作为什么让她觉得他们两个是一对互相可以镶嵌在一起的...积木?
孟梚想了想,“我家没有狗粮,要不...我出去给你买一袋?”
某个脸皮很厚的萧总依然抱着她不肯松手,似乎还在绞尽脑汁地跟她要城池:“可是...狗狗一般都可以和主人睡在一张床上,那...那我吃了狗粮是不是就可以跟你睡一张床了......?”
——如果是这样,那他举双手双脚愿意加赞成!
孟梚顿了顿,才猛然意识到这个正在用他的胸肌来挤她的男人到底在跟她说着怎么样的骚话,可她觉得自己真的没救了,因为她真的在考虑要不要让他留下来这件事。
最终,她的理智还是战胜了冲动。
孟梚用力一推,把男人推得后退了一步,这才惦着脚尖冲他笑眯眯道:“那我得认真考虑一下啦,先把你送去哪个宠物医院了。”
萧宁序一脸懵逼:“.....???”诶???
“快走吧,小心开车。”
孟梚催促地声音传来,两只爪子又推在了男人宽阔的后背上,她推着他走,一直把他推出了门外。
孟梚跟自己看过所有带点情节的日式小电影里的女人一样,甜蜜地笑着又冲着站在外边的男人挥手告别:“再见哦。”
“小心开车。”
萧宁序被她逗笑,直到她关了门后笑容依然不减。
***
萧宁序的好心情一直维持到了第二天清晨,如果没有祁敏来他家里给他做了一顿丰盛的早餐的话,他觉得自己应该会更加开心一点。
萧宁序平时并不是一个习惯于睡懒觉的人,事实上,他想当的勤奋,勤奋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有哪个毕业许多年,在工作的人会在早晨五点起来看书?
答案永远都是——no.
可萧宁序是这个例外。
而今天,是萧宁序的例外。
他起晚了,不仅起晚了,而且还睡过了。
等他睡眼朦胧的一睁开眼,看到的就是祁敏笑眯眯地坐在自己的客厅里,拿着一小撮中药在研究,见他醒了,才调皮地挤兑道:“我抓到你了吧?还说什么‘我永远不会睡懒觉’这种鬼话。”
“年轻人就是要常常多睡觉的呀,不然等你到了妈妈这个年纪,想睡也睡不着了...”祁敏笑眯眯地走过来,一把捏着他的手腕故作深沉:“别动,我给你把把脉。”
萧宁序没等她找到脉就把手抽了出来,面无表情地问:“你怎么来了?”
事实上,从他搬出来之后,这个地方父母亲两个人就没来过多少次。
不是不想来,只是不喜欢这种冷冷淡淡的氛围。
他们喜欢住在小区里,周围都是认识的人,下楼就能跟别人说说话,热络的很。
在他们眼里,萧宁序这种生活状态太冷漠了。
祁敏准备好了早餐给他,萧宁序洗漱过后才试图把那颗煎蛋给艰难地分成四半,祁敏边看他吃边道:“你堂姐的忌日快到了....你大伯的意思是,今年大家伙就不用特意过去了,把人记在心里就算了。”
祁敏说的有些伤感,“真是可怜蕴音那么好一姑娘,那么小的年纪就走了....当初你大伯他们本来没想搬到北京去住的,可她一走,他们也搬走了。”
“你堂姐读书的时候成绩多好啊,按道理来讲她是能自己拿奖学金去国外读书的人,可是....唉,真的挺可怜的,你大伯这几年连做生意都没什么动力了,总是说赚钱有什么用,连花钱的女儿都没了。”祁敏摇摇头,拿了片面包撕成小半在吃,可说到不开心的事情,终究是食之无味:“你伯母的身体也不行了....动一动就累,不能累着,头发白的根本没法看,你说让他俩再生一个俩人还偏不要,非说什么蕴音知道了会不开心什么的....”
“人都不在了,哪有什么开心不开心。”
祁敏跟他说着这几日发生的家常事,萧宁序却一反常态,关心起她说的这些八卦来了。
“那当初撞死我堂姐的那个人....现在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腿废了,可人还活着啊。总之也是你堂姐倒霉,你可别再你大伯他们面前说这些惹他们伤心的话了。”祁敏看他这么好奇,忍不住出声叮嘱他。
伤痛已经造成,只能让伤口慢慢愈合,哪儿有重新挖开的道理。
萧宁序点头应承,越发的心不在焉:“我知道我知道。”
祁敏下午还有病人,她是抽了空来的,喂饱了儿子的早午餐后她便收拾东西准备来着今年刚换的新车去医院,爱马仕的包包背在肩头,她才冷不丁地又神秘兮兮地冲萧宁序眨眼:
“妈妈已经去过她家啦。你该不会还没去过吧?不过她住的地方好像不是她家诶,她家里不是s市的吗?”祁敏有些好奇,“不过也对,长大了的孩子好像都不喜欢和爸爸妈妈住在一起,还是小时候可爱一点。”
萧宁序吃过早餐后就开始站在窗前发呆,整个人都是迷迷糊糊的。
他对祁敏的话并没有回答,只是跟她说开车要当心后,便又自顾自地陷入在自己的情绪里。
外边又在下雨了。
淅淅沥沥的雨水像下不够一样,根本没有要停的意思。
他是什么时候知道孟骁和萧蕴音会有关系来着?
应该比任何人都早吧,甚至比孟挽知道的都要早,孟骁是萧蕴音少女梦里最重要的那一名成员,是她的男主角。
像所有爱做梦的,有着少女春心萌动的女孩儿一样,孟骁是她整个生命里逃不开的结,躲不过的魔咒。
高中时分,还在s市读高中的萧蕴音认识了首富孟家的儿子——在萧宁序眼中,不过就是一个不学无术彻头彻尾的小混蛋而已,可在萧蕴音眼中,他是来解救她的翩翩少年郎。
对比,萧宁序并不认同。
他不过就是在一群不良少年欺负一个女孩子的情况下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而已,可萧蕴音却不可救药的喜欢他,认定他。
他根本不知道孟骁有什么是值得她喜欢的,追捧的。
可她却固执地不可救药的陷了进去。
他们出事那天,临出发前,萧蕴音还在给他看自己为了约会特意挑选的裙子,还在问他哪个颜色好看,其实在他看来都差不多没什么区别,可他还是替她选了一条白色的看起来很素净的裙子。
那条裙子,就是车祸现场被血染湿的那条。
他记得,上边还有碎花的图案来着,可却找不到了。
萧宁序有些头疼,他拿骨节抵在太阳穴上轻刮着,一下又一下,直到手机发出震动后,他才停了动作去接电话。
男人很冷漠的看了眼来电,表示并不是很想接,索性任由它响着,直到那狗东西终于死了电话的心,把目标转向了发语音给他——
萧宁序一条一条的点开来听,温冬予兴奋高昂地嗓音差点震破他的耳膜——
“我终于明白你上次跟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原来北北她嫌我表现的不够明显啊!你说的对,女人就是应该好好宠着,她喜欢演戏我就给她戏呗,不过拍什么我得好好把把关,你看她选片的眼光可不行,拍的什么烂片…照我说,我干脆给她请几个编剧写剧本算了…”
“你说她是不是还觉得上次那个追我的小模特不够漂亮啊?要不我再找个不同风格的去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