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地板上只出现了零零散散、形状各异的几个线段,很快,线段越聚越多,越来越复杂,最后形成了一大团纷乱又复杂的整体,在月光下铺满地面,犹如无数条纠缠扭动的白蛇。
这幅抽象画正是在曾良杰自杀的卫生间里,画在隔间门上的那幅画。
那是曾良杰自杀之前的遗作,丁潜看了不知多少遍,以他过人的记忆力早已熟记于胸。
他一气呵成,把一张放大版的抽象画临摹在地上。
他以刚刚得知的绘画规则重新研究眼前这幅画……绘画从中心开始,任何两条线不能有两个以上的交叉点。任何单独一条线不能有三个以上交叉点……
他一条线一条线的对比,发现曾良杰果然也是按照这个规则作画的。不管画面整体看起来有多复杂,起笔全是在画面的中心,线条与线条之间完全没有违反规则之处。
一个人决定自杀之前依然如此严谨的作画,足以见得这幅画对他的影响之大。
丁潜还了解到这种抽象画有一个隐秘的特点——似乎每幅画里都暗藏了一个图案。
贾羽珺未完成的画里本来准备要画上一条方格裙子。之前,丁潜在曾良杰家和在贾羽珺宿舍里发现的那些画,仔细看似乎也都能在里面看出一些似是而非的图案——蜘蛛网、足球、树叶、高跟鞋……内容十分广泛。
但即便如此,丁潜也还是没有搞明白,这种画究竟是如何引导人自杀的,除了让人看起来心烦意乱,似乎也没有其它作用了。
丁潜本身擅长催眠术,他也怀疑过是不是这些画面里隐藏着某些能催眠人的伎俩,但仔细观察后依然没有发现丝毫可疑的东西。
哒——
正在他全神贯注研究地上的抽象画,身后传来一声轻响。
是鞋底落在地上的声音。
还未等丁潜完全反应过来,一个冷硬的物件顶在了他后脑上。
“别动!”身后传来低沉的威胁。“只要你动一丝反抗的念头,下一刻,你脑袋就会开花!”
丁潜没动。
他从来没被枪指过头,也不确定顶在脑袋上的会不会就是一根铁棍,但理智告诉他,最好不要试。
身后那个人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黑暗中打量他,然后笑了,“你还真厉害。画了这么大一幅画。”
他指的当然是地上的抽象画了。
“过奖。”
那人端详了一下,“这是你想出来的?”
“不是我,是曾良杰自杀前画的。我正在研究。”
“呵呵,那你想到了如何走出来吗?”
“什么?”丁潜一惊。这个人似乎知道抽象画的秘密。“你说走出来是什么意思?跟这幅画有什么关系?”
“你死到临头了还装傻吗?”那人冷笑。
当他抬高嗓门,丁潜忽然感觉这个声音有些耳熟,不禁转过头。
借着窗外的月光,他看见身后站着一个魁梧的黑影,拿着一把黑色的手枪正对准他。
那张线条刚硬的国字脸在月光下黑白分明,两只眸子像锁定猎物的野兽般烁烁发光。
这个人丁潜居然认识,刚才还见过面呢。尽管两人关系不太好,但也好过在这里碰到《电锯惊魂》里那个无所不能的大魔头“竖锯”。
“是我,赵警官。我是丁潜。”丁潜站起来向他解释。
“你是丁潜?!”赵刚毅迟疑了一下,眼眉再次立起来,手枪依然指着他。“那你戴着面具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查案子。你不也来了吗,你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是我在问你,不是你在问我!”赵刚毅厉声道,双手握枪牢牢地瞄准丁潜,显得十分紧张。
看这架势,他依然对丁潜充满了怀疑。
丁潜透过墙上的镜子,看见了自己现在的鬼样子——瘦瘦高高的个子,戴着一副吓人的大假脸,跟活鬼一样。难怪赵刚毅这么紧张,没被吓跑就算他胆子大。
丁潜伸手把脸上的面具拽下,对赵刚毅说:“今天发生的事情有点儿蹊跷,本来郭蓉蓉已经把贾羽珺的情绪稳定住了。但是她却好像突然之间受到了什么刺激,突然就发起了疯。我怀疑肯定是当时她看到了什么东西惊吓所致,就过来找找看,转来转去找到了这里,发现了这个。”他晃晃手里的面具。
“你在哪儿找到的面具?”赵刚毅问。
“门口墙上。面具被黏在了上面。”
“地上的画呢?”
“是我画的。”
“你怎么会画?”
“我不会画,我只是看了好些遍,记住了。”
“继续说……”
“你还要我说什么,我们又不是第一天认识,难道你还不了解我吗?”丁潜很无奈。
赵刚毅摇晃头。“现在是非常时刻,我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在我们这些人里,只有你不是警察,而且你还是放走嫌疑人的帮凶。你本身就让人怀疑。”
“好吧,好吧,那我就给你个信服的解释。”丁潜其实想说,这事儿都过去多少天了,你们警察都这么记仇吗,“贾羽珺受到惊吓时,我正从她的宿舍往现场赶,有很多人可以证明。贾羽珺的宿舍与体育馆这里恰好是相反两个方位,相距这么远,我可没有时间先跑这里一趟,再折到现场。除非我是博尔特……”
赵刚想了想,终于把枪放下了。
“现在该我问你了。你到这里来干什么?”丁潜问赵刚毅。
“跟你一样。你以为只有你注意到贾羽珺突然发疯的细节吗?”赵刚毅把手枪插回腰间枪套。“我也猜到她应该是被什么惊吓着了。我特意在附近检查了一圈,发现只有体育馆这里最适合藏人了。”
丁潜之前还真有点儿低估了这家伙。“你觉得惊吓贾羽珺的是个人?”
“不是人还能是什么,难道你还以为是鬼魂?”
“我只发现了一个面具。所以我没法作更多的推测。”
“难道你会觉得窗台上挂一个面具就能把贾羽珺吓得精神失常?”
“那倒不是……”丁潜说到这里不说了,转而打量赵刚毅,“赵队长,我忽然发现你对这个案子了解得很深呀,似乎有好些东西都是我和郭蓉蓉不知道的。”
赵刚毅微微一滞,鼻子里发出冷哼,“你以为把你们特案组请来,我就得完全依靠你们吗?”
“如果赵队长有能力自己查,那是最好不过。”丁潜笑笑,“我正好有个头疼的问题想请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