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引起现场短暂的沉默,之后少游说:“怪我们,不该把那么重的担子,撂你一人身上。”
无忌说:“我忘了,我曾答应过你,需要当龟孙子的时候,就由布谷我亲自出面。”
“勿需自责,与你们无关!我是感慨这社会现实,慨叹这世道人心。这生意是做也难!不做亦难!进退维谷,而且就目前之势,根本就是欲罢不能。就这样,这个关卡花去一套房子,那个关卡花去半套房子,咱们四人的未来……我真的不敢想啊!作孽呀!”
布谷胸有成竹地说:“这事你不用太过担心,你上次不也说过了吗?在市场法则上设上限。羊毛出在羊身上,大家都这样。无论如何,总会有我们一口饭吃,至少现目前,这行业,应该只存在赚多赚少的问题。”
“可那是助纣为虐呀!作孽呀!大把大把的‘一般等价物’,就那样被盛在黑色的塑料袋里,被人提了去,悄无声息地若无其事地放在别人房间的角落。咱们对得起子吗?”
无忌说:“没办法,与世沉浮吧!个体的能力有限,我们改变不了环境,只能适应环境。傅心仪,你要对得起子,就对不起自己了,这就是现实!”
“看见母猪你得赞她是貂蝉,看见葫芦僧你得夸他是包拯。本我和自我就那样艰难地较量着,那也相当非人呀!”
少游说:“你要实在不想再做了,做完这楼盘,咱们改行,换换别的,不做这个了就是,别往心里去!”
无忌说:“这我不赞同!你们俩不能再这样了!你俩都得适应现实,无条件适应!做点什么不求人、不看人脸色呀?在学校教书,一样地有争斗,这一点你是有体会的,傅心仪。”
“无忌,看人脸色,做龟孙子,难是难点,不过,对我傅心仪而言,那不是最难的!我最多是发扬点二百五精神,怎么给你们说呢,我压力大,输不起呀!你们也知道,我是理想主义的,无论现实多么严酷,我都想尽可能在生活里保留一定的理想主义。这就是傅心仪!可时至今日,我掂量一下,我的生活里,惟一还闪现点理想主义光辉的,就是咱们这四人的合伙生意。当初邀请你们组建公司,本就带着浓郁的非现实情节,这事你们的老婆,螳螂的老婆,应该都是有看法的吧?可我还是那样做了,我觉得我能应付这种局面,我觉得合伙生意能够做好,我把这合伙公司当成理想主义的试验田。可我现在发现,我真的有点……高处不胜寒了!这生意要是不尽人意,没有达到你们的老婆、甚至也没有达到你们预期的效果。若是将来,我们四人为了这事不欢而散了,那我可就真的……没有一点念想了!既意味着理想主义的彻底失败,又意味着理想的彻底丧失。”
布谷端着酒杯,碰了碰我和少游的酒杯,干了,然后严肃地、若有所思地说:“傅心仪,还记得那年,在江城一个临江的酒楼,咱俩曾经喝过一次酒……”我点点头,他就继续了:“那次我对你说,布谷其实是一个理想主义者。我知道,你对布谷所属的那个群体,有一定看法,你以为我和他们一样,和马蜂一样,只知钻营、攀爬,对吗?其实在骨子里,我们是有共同之处的!江城时期邀你合伙做生意,眼下的这合伙生意,其实都是基于一个道理,就是你刚才说的那话,闪现理想主义的光辉!布谷不也是学中文的吗?古圣先贤,我也很推崇的!可是时代的洪流不可抗拒!我们是被时代推着在走。不想随波逐流都不行。但是,布谷也希望,能保留一块人性的净土,不想直面太多人性的丑恶,我也想有一块理想主义的试验田。置身当今社会,诚然,我们不能完全离开钱来谈生活品质,离开起码的物质支撑,生活品质只能是空中楼阁。但是生活品质的高低,绝对不是仅由金钱决定的!眼下这公司,你就放手干吧!布谷会给你把舵,只要按照我们现行的模式,我们的基本收益,或者说底线是能够保证的!至于赚多赚少的问题,不要有任何后顾之忧!我想哥几个,都不是拜金主义、物质至上的人,而且,哥几个,也应该不会缺那几个饭钱。至于家属方面,我那个老婆,关系早已是理顺的了。任何时候,她不会干预我们的合伙生意。螳螂表面怕老婆,那不过是一种以退为进的策略。大是大非的问题上,他们家从来是他作主!螳螂供职报社,坐着副总编的位置,比之布谷,他应该更理想主义一些。所以你刚才那观点,应该更能引起他的共鸣。至于少游,当初我就提醒过,黄莺不能为妻!现在已经这样了,那就得想另外的解决办法。少游其实太感性了,人生在世,有些时候,为了达成目的,必须玩一定的虚招、花招,老婆面前,要平衡关系,该做的功课你得做!黄莺的问题,其实也就是一个角色转换后期望值增大的问题。当初她置身事外,觉得只要能够在少游生活里,占一席之地,就满足了。一旦婚姻关系确立,欲望就膨胀了,就想拥有一切,人性大抵如此!尤其女人!少游现在要做的功课,就是趁现在黄莺尚未完全定型的时候,强行将她的期望值降下来。让她的期望值回归,回归到以前的状态。这事这几天我已经给少游讲了,相信春申君!这事情他应该能够搞定。这两天我们担心的,其实倒是你那个赵若怀,我们怕他容忍不了这种合作局面。但我刚才回想起那天在游船上你的态度,你应该已经在阻止并防范赵若怀的干预了。”
“果然厉害!少游,看见没有?咱这信陵君,以三十三岁的年龄,跻身正处的位置,实在是良有以也!太厉害了!不得不服!不行,谈话还得继续!”我看看手机,提议说:“这样,哥们,已经六点了。咱们都打个电话,把家里的吃饭时间往后延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