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庆凌晨四点多突然醒了,他的屋里晚上都会开着台灯,台灯放在离他的床头稍微远一点的地方,这样不会刺眼,也能保持一定的光亮。他醒来时,借着台灯的光亮,视线慢慢地从天花板移到自己的床上,最后视线落在床边桌子上的相框,相框里的照片是他们一家三口的合影,黑白的合影一下子刺激到了他。
他终于想起来自己是谁了,照片上的女人是他老婆,小女孩是他的女儿姜雨晗。
长时间的沉睡,他初醒时脑海里一片空白,出现了记忆断层。一时想不起来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所在的地方是哪里。身体麻木地无法动弹,他躺着发呆了好一会儿,把自己沉睡前的记忆重拾,好好地捋了一遍。同时努力地活动自己的双手,慢慢的抬起来锻炼,一次比一次抬得高。
这个家原来只有花姨和他在,现在应该是花姨在家,也只有花姨是姜家的老保姆,才会念及曾经的情义而愿意照顾他了。
等他能慢慢坐起来,下床来,他很口渴想喝水,也不知道现在几点了,外面一片昏暗中透着一些小区路灯的亮光。
他艰难地走到门口,手颤颤巍巍地按下房间的灯开关,屋里一下子亮堂堂的,他忽然间还不适应。他闭着眼睛好一会才慢慢睁开。
打开房门,他走到走廊的中间,走廊一片黑暗,除了他房门这点光亮。
可即使是乌黑一片,他也能在脑海里还原它的画面,家的画面。
醒了也并非好事啊,他仍孤家寡人一个,若是那时他从楼上掉下去摔死了,也挺省心,可以与老婆女儿在天堂相聚了。
他的眼里泪水积蓄满了,断线雨珠般潸然落下,这是孤独的泪水,痛苦万分的泪水。
人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他活了大半辈子,奋斗了大半辈子,死过一次,终于明白了:人不过是来这世上走一遭,借着一个肉体的躯壳在世上旅游,体验着酸甜苦辣。
财富名誉这些身外之物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人生的旅途上不能一个人走,太寂寞了。
时间若能重来,他不会把大半精力放在事业上,他宁愿多花时间陪他的妻子和女儿。
他跪在走廊中间放声哭泣,哭声悲壮如山崩地裂,将在楼下的房间睡觉的花姨惊醒了,吓得慌,忙循着声音跑上来。
看到他跪在他的房门前大哭,一开始花姨唬得一跳,还以为是什么人。打开走廊的灯,才看清是他醒来了,从房间里出来了!
“董事长你醒啦!你醒啦!”花姨冲过去跪在他面前,跟着他大哭起来,本来是一件喜事却哭得一塌糊涂。
“我想她们!我想小晗,她那么年轻,她还那么年轻就走了!”他老婆也是很年轻的时候就走了,女儿也是,独留他一个人活到现在。
“小晗她没死,她还活着!”花姨激动地说道。
“你,你说什么?”他心中一惊,止住了哭声,抓上花姨的手问。
花姨瞧着他脸色还是很苍白,担心道:“她还好好活着,现在在外地拍戏呢。我先叫医生来看看你的病情吧!”
“她还活着?”他不大相信,女儿不是已经死了吗?
虽然没有找到女儿的尸体,但夏橙说出去给她买早餐的时候,她还在房间里。回来看到房子起熊熊大火,邻居报了警,大家七手八脚地去扑火,等消防队把大火灭了之后,没在房子里面发现她的尸体。
每个人都以为她被烧成灰烬了,他也以为是这样,要不然怎么会没有她的任何消息。如果她还活着,她肯定会回来找他。
可是这么久她都没有回家,他早以为她死了。
“花姨,你不会是哄我的吧?”他犹疑地说道。
就怕是花姨看到他伤心的哭泣,故意哄骗他。
“不是啊!你不信,我给她打电话。你等着啊,我去拿手机。”花姨说着就跑下楼回房间找手机。
他乖乖地坐在原地等着。
花姨边拨电话边跑上楼来,等跑到他面前的时候,电话刚好通了。
按了免提,姜雨晗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花姨,怎么了?”她很关切的声音。
姜庆认得女儿的声音,即使好几年没听见了,他永远都不会忘记女儿甜美又有灵性的的声音。
“你父亲醒了!”花姨声音因为太过激动而发颤。
“什,什么?”
女儿不可思议的表情自动在他的脑海里浮现。他能想象到女儿的表情是什么样的,灵动的大眼睛肯定是瞪得大大的,眉眼还会带着笑意,很可爱。
他伸手去拿花姨的手机,对着手机说:“女儿……女儿……”
他又再次泪如雨下,声音哽咽得说不出话。
“……爸爸!”姜雨晗喜极而泣,哭了。刚画好的妆变花了,旁人不明白她的情况,纷纷投过来好奇的目光。
“……我要见你!”
父女俩哭了好一会,他说他想见女儿。
姜雨晗这边太忙了,脱不开身,一时请不了两天的假,而且才刚因生病休假一天。她心里好难过,想见父亲,可又走不开。她不是那种任性到不计后果,不考虑别人的人。
“爸爸,等我有时间再回家看你,好吗?我这几天太忙了,对不起,爸爸。”她好自责自己竟因为工作而不能回去见父亲。
“没关系,乖女儿,我可以去看你呀。”他傻笑道,有多话想跟她说,想看看她现在变成什么样了。
“你身体不好,不要跑过来啦。等我早上拍完戏,午饭休息时间跟你视频好不好?”她的妆花了,化妆师赶紧过来给她补妆,她吸了吸鼻子,不再哭了。
场务已经布置好场景,就等她上阵呢,万嵩知道是她爸爸醒了,也很激动,站在她旁边听电话。李笑激动地眼泪都流下来了,萱萱不知道她家的具体事情,诚惶诚恐的看他们哭,想安慰也不知如何安慰。
陆芬和剧组的工作人员在外边儿等着他们,好一会不见人影,拿着喇叭喊人
了。
她让花姨带父亲去盛江医院做一个全面的检查,等中午再和姜庆视频。导演催她和万嵩出去拍戏了,她不得不挂电话。
直到这种时候,她才真的觉得自己长大了,成人的世界有好多无奈。
今天她的戏很多场,白天几乎排满了,晚上还有两场戏。是把她休息的这天的戏给补回来了。
万嵩轻声对她说:“叔叔真的醒了啊!”他还觉得像是做梦一样。
她笑中带泪,兴奋的点点头。父亲醒了,她忽然感到自己不是一无所有了,她有家人,人生又变得充满了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