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云靖危险地沉下了嗓音,“不管你过去在陇西郡怎么荒唐,如今既然在京城内,孤的眼皮子底下,总要把走歪的路子扳回来。”
  声音顿了顿,又冷声警告,“不许打孤的主意!”
  池萦之:“……”
  得了,‘我’的自称又变回了‘孤’了。
  司云靖转身欲走,瞄了一眼她的湿袍子,拉开了铜门,吩咐门外亲随送一套干净袍子进来,又把门关上了。
  湿衣贴身时盯着看是极失礼的举动,司云靖只略扫了一眼,本来视线已经转了开去,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又转回来,往她腰下某部位盯着看了片刻。
  “说起来,你过了年就十七了吧,”
  不再刻意展示储君雅量的太子爷用满满的嘲讽语气说,“口口声声对孤有非分之心。看起来那里不像是长大了……真的能用?”
  池萦之:!!!
  妈呀,这又是什么虎狼之词!!
  就在这电光刹那间,她突然明白【单衣落水】的幺蛾子出在哪里了。
  身上少了个零件,平时衣衫宽松不觉得怎样,现在湿袍子紧贴在身上就……
  司云靖眼睛毒,脑子转得又快,自己穿着外袍他还不觉得怎么着,如果自己真的只穿一件单衣落水,被他留意到身上少的那个零件,只会有一个可能—
  当场掉马……
  正好有内侍送干净衣袍进来了,从头到脚,整整齐齐的一套,放在红漆大托盘里。
  池萦之深吸口气,稳住剧烈跳动的心跳,一言不发地越过司云靖面前,去门边端了托盘就走,转过去屏风后面换衣服。
  司云靖倒是没多想,开门当先出去了。
  池萦之换好了衣裳拉开铜门,原以为只剩自己一个,没想到院子里还是站了满满当当的人。
  冬天天黑得早,还差一刻钟到申时正,日头已经西斜得厉害。
  司云靖背着手站在门外,薄唇紧抿,面无表情,远眺着天边斜阳的侧脸如雕刻般分明,显出几分传说中的酷厉神色。
  池萦之一颗小心脏剧烈一跳,心虚地想,该不会是听了自己刚才瞎诌的那些话,把人给气坏了,在门口等着自己出来算账吧……
  司云靖见她出来,转身便走。走了几步不见人跟上,停下脚步,不悦道,
  “大白天的发什么呆。跟上!”
  他停下来,四周跟随的禁卫一起跟着停下了脚步等候。
  池萦之这才意识到,原来太子爷或许是要护送自己回去守心斋。
  她急忙跟了上去。
  朱红宫墙下,斜阳拉出两道长长的人影。
  两人一前一后,错开两步距离,沿着宫道缓步而行。
  两侧高墙压迫之下,沉默的空气更显得压抑。
  池萦之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位今天为了她费了不少精力,来回折腾了整个时辰,自己连声谢都没说,正想说几句感谢的话,前方两步的人却先开口了。
  司云靖不回头地抛下一句话,“说说看,你喜欢孤什么。”
  前后贴身护送的亲信东宫禁卫肉眼可见地趔趄了一下,默默前后走开了几步,给中间的两人留下单独说话的空间。
  池萦之:“……”
  当着亲信近卫的面,跟她这个‘少年世子’谈起劲爆话题。太子爷是真的认为他名声毁完了,彻底放飞了是吧……
  突然有点心虚,感觉有点同情这位是怎么回事?
  她往前快走了几步,跟随在身后。
  察觉到身后的人跟过来,司云靖依旧不回头,缓步前行,平稳语气里带着淡淡的嘲讽:
  “池小世子的喜欢,真是来得莫名其妙。临水殿中当面的那三个字,孤至今记忆犹新;没料想短短一两个时辰后,宫墙下不期而遇,池小世子居然就喜欢上了,主动投怀送抱。孤百思不得其解,不知池小世子的喜欢,从何而来?”
  他伸手指了指自己,“相貌?身份?权势?呵,总不会是孤的刻薄性子吧。”
  池萦之默默地想,宁倒挺有自知之明的……
  想归想,实话是不可能说的。
  她只好含糊而暧昧地回答道,“临水殿中,碍于身份之别,始终不敢正眼看殿下,臣逾越的那三个字……纯粹是旧日印象。直到宫墙下邂逅,殿下于前方走过,暮色斜阳之中,一眼万年。正所谓……那个……”
  她快掰不下去了,绞尽脑汁地掉书袋,“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司云靖在前方听了,毫无反应,安静地继续往前走了七八丈,这才回了一句,“所谓一眼万年,哼,还是皮囊相貌。”
  两人又走了几步,她听到前头自语道:“罢了,还算实诚。总好过看上了身份权势还掩饰的那些货色。”
  池萦之打死也不敢接话了。
  温池宫室果然在正阳宫最偏僻的角落,两个人默默无语地继续走了差不多两刻钟,才走到东南角的守心斋。
  把守的禁卫推开守心斋大门,恭迎太子进去。
  司云靖带着池萦之走进了院子,禁卫停留在门外,关上了院门。
  吱呀关门声中,司云靖停下了脚步,回身打量了身后之人一眼。
  池萦之被他晦暗不明的眼神看得有点发慌。“感谢殿下护送。那臣就……过去了?”
  站在对面的司云靖没回答。
  他打量了池萦之片刻,突兀地一伸手,捏着她下巴往上一抬。
  池萦之站在门边,背后靠着紧闭的两扇木门,躲都没地方躲,下巴被骤然抬起,精致的面容五官,连带着略显得惊愕的神情都显露了出来。
  “若单是论相貌,你倒也长了一副孤喜欢的模样。——可惜了。”
  司云靖放开她的下巴,嫌弃地拿帕子擦了擦自己的手,目光转往池萦之厚重衣袍遮掩的腰下部位转了一圈,凉凉地道,
  “谁让你生为男子之身,长了那个物件呢。皮囊长得再好,孤也瞧不上。把你的‘一眼万年’收回去哄骗小姑娘,对孤趁早死了心吧。”
  第二天中午,恢复了平静日常的守心斋内。
  池萦之对着满满一桌子的鹿茸鹿血羹,虎鞭汤,蛇胆酒……犯了愁。
  高内侍找来了沈梅廷,当面传达太子爷口谕:
  “今天池小世子一桌子补血壮阳的药膳,梅廷盯着他全部吃完。”
  说到这里,高内侍尴尬地顿了顿,继续传达口谕,
  “传东宫原话……十六岁了还这么小,不多滋补些,只怕以后不行。”
  这一句仿佛是惊雷一般,原地装死的沈梅廷和楼思危都被震活了。
  他们听到了什么?!
  ‘这么小’?“不行”?
  四道震惊的视线齐齐望向池萦之腰下的某个部位。
  池萦之:“……” 这人有毒……
  下午,池萦之在沈梅廷关切的眼神里勉强吃完了满桌子药膳,过了申时准点出宫。
  和楼思危回家的路上,还连续婉拒了三四次‘我那儿虎鞭鹿鞭鹿血人参都有,给小叔你加餐进补,趁年纪小赶紧补起来‘的好意……
  唉,心好累。
  回了家,池萦之叫来了阿重,关好了正屋门窗,叹着气和她在纸上写字商量,
  “给我准备个大的。”
  第32章 咸鱼第三十二式
  阿重递过来一个迷惑的眼神。
  池萦之无奈伸手比划了一下。“这个……大的。看起来像真的, 摸起来能糊弄人的。”
  阿重眨了眨眼,恍然大悟。
  “世子爷终于想到啦。”她笑吟吟地道,“奴早就备下啦, 怕世子爷觉得累赘,不肯用, 没主动提起。”
  池萦之扑过去抱着阿重亲了她的脸颊一口, “阿重姐姐, 你太贴心了。”
  阿重轻轻回抱了一下她从小跟随到大的小主人:
  “王妃回江南之前,吩咐奴好好看顾世子爷。奴的性命都是世子爷的, 这点小事算什么呢。”
  门窗紧闭的正屋里,阿重翻箱倒柜,从箱笼暗藏的夹层里找出了准备已久的物件。
  池萦之在灯下翻了翻木雕的物件,样子挺唬人的,拿一根黑色的小细绳穿着, 可以系在腰上。
  她被东宫那位刺激得不轻, 有些疑虑:“这尺寸……是不是不够大?”
  阿重捂着嘴忍笑, “世子爷才十六岁,要多大的?放心吧, 是符合年纪的尺寸。等世子爷过了二十再换更大的吧。”
  第二天,池萦之做了充足的准备,跟楼思危一起上了马车,准备进宫点卯。
  刚坐下来,楼思危就敏锐地察觉到了细微的区别。
  “宫里的虎鞭汤药效这么足的吗?”楼思危瞄了眼池萦之的腰下某部位,惊奇地说,“叔啊, 你与昨日大不相同了。”
  池萦之早有准备,从容回答, “昨天赐下了一桌药膳,我立刻就行了!”
  楼思危显出震撼的神色,感慨着说,“果然是宫廷药膳,与众不同。今天的虎鞭汤分我一半。”
  ……精心准备的物件没派上用场。
  东宫那位没来守心斋。
  当天傍晚,照常申时出宫,踩着日落时分迈进了老宅子大门,徐长史惯例等候在影壁边。
  等楼思危那边告辞回了自己的院子,徐长史追着池萦之几步,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纸笺,递给了她。
  池萦之展开看了几眼,没看明白,“这是什么?”
  徐长史压低声线回禀,“臣属拟定的新章程。万寿节没几天了,就在最近的关键时刻实施。”
  池萦之一目十行,第一眼就看到了“加派守卫,三班轮值,时刻护卫贺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