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晏姝的声音微不可闻。
程离参故意似的,一桩桩一件件数着。
傅野在旁边听着,心里并不好受。
他有什么呢?
他错过了她成长的那么多年。
虽然12岁那年见过这个小姑娘,却只是那样堪堪一面。
在无数个她不开心的日子,他都没有出席。
尽管他能那样自如地去应付程离参的挑衅,却看不得她一点点低头的承认。
他看着程离参和晏姝,有那么个瞬间,觉得他们是般配的。
仅仅是片刻的相处,他便能察觉出眼前男人的率性和洒脱。
程离参大概从没有什么事要藏着晏姝。
不像他,劣迹斑斑。
自12岁来的荒唐过往,勒住心脏,在看到晏姝低头的瞬间无法呼吸。
他这样的人……
“好了好了,呐,这杯百香果茶分你,”晏姝拎起饮料袋,递给程离参一杯,算是抚慰。
她看着仅剩的一杯,又看看傅野,最终还是递给小淳:“你先凑合喝这个吧。都怪我不好。”
“那你呢,”小淳没接。
“我不喝了,毕竟是我把饮料洒了。傅野,你的也没有了哦,”晏姝垂头:“我走不动了,不想再去买了。”
“又不是很难办到的事,就不需要忍着。”傅野指了指不远处晏姝出来的店:“稍等我一下。”
小淳和晏姝互看一眼,然后都露出笑容,默契地把小淳那杯百香果绿茶重新装回袋子里。
他们还是喜欢芝士果茶多一点。
晏姝凑到小淳旁边嘀咕:“你说,小橙子是不是躁狂症犯了?他今天好奇怪。”
小淳噎住,替程离参难过一分钟。
为她打了架,事主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
奶茶店里,傅野看着整整一屏幕各色各样的奶茶思虑。
没想到,味道甜甜的饮料,竟然有这么多款式。
他只记得地上有一瓶是红色。
可同样是红色的果茶竟然就有一排。
可她摔掉的那瓶是什么的呢?
傅野用那只完好的手,去勾出手机。
可恰好手机铃响起。
看到号码时,却失去了接起的愿望。
是傅炙承。
如果没有记错,他在病床上已经有气无力。
如果没有猜错,他是来为人求情的。
不过,万一,他只是因为病得太重?
他终于接了电话。
却发现自己大错特错。
傅野站在夏日的橡树下。
阳光透过稀松的叶片,照耀到他的脸上,留下斑驳的黑影。
他觉得他是不是哪里不好,是不是哪里做错了,所以傅炙承才那样不喜欢他。
那样的,连一丝怜爱都不愿意给他。
哪怕快走到生命的尽头。
可从小,他好像表现得再乖巧,也不会吸引他分毫的注意力。
于是,在看清这一点后,他开始变得另一种极端。
希望用破坏的动静获得他的注意。
可他的自毁除了使自己落入更加孤独的境地,好像毫无效果。
他至今都清晰地记得,在傅炙承40岁生日那年,傅炙承是多么骄傲地当着所有人提及:“我有个非常出色的儿子,哪里都像我。”
傅炙承把像他这件事当做最高规格的褒奖,眉眼都是自豪和喜悦。
于是,碍于傅炙承的面子,所有人在饭桌上开始向13岁的他敬酒。
他尴尬地无处藏匿。
他知道,傅炙承口中的人不是他。
却不能当众摔掉酒杯。
成年后,傅炙承明面上把公司给他,却暗自订了遗嘱,以及逼他签了每年分红的协议。
傅冶丰富多彩的生活像是钻石。
而他只是盛钻石的盒子。
他抬头看看正当空的太阳。
公平正义比太阳还要有光辉?
呵
连亲生父亲都这般不喜欢他。
他想起刚刚太阳下,和他打斗的人。
程离参活得热烈,像太阳一般。
不像他,只是太阳投射下的斑驳。
在那个瞬间,他觉得,他是不是,差劲到,根本不值得任何人的爱。
“傅野,你怎么这么久没回来。是不是因为我忘了告诉你我想喝什么。”
有个小姑娘向他跑过来,好像自带着太阳的光芒。
他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奔来。
在几分钟前,她说太累了,不想动,不想来奶茶店。
而现在,那太阳,为他而来。
直到走到他的面前,他点头:“嗯,确实是。”
“我这个人不挑的,”晏姝一边朝店门走,一边说:“只要是芝士味的一切我都喜欢。芝士抹茶、奶茶、果茶统统可以!”
芝士?
“嗯,我记下了。”
晏姝忽而放慢脚步,回头看他:“你好像有些奇怪。”
他的声音涩涩的,好像不怎么开心的样子。
“没有,”傅野摇头。
晏姝笑嘻嘻点了杯芝士荔枝和芝士杨梅。
捧着冰冰凉的果茶,心里实在是太满足了。
还没喝第一口,电话铃就响起。
她拿起去接。
是程离参的催促声。
声音很大,透过话筒,连傅野都能听见。
虽然,用词很粗犷,虽然声音不耐烦。
但,傅野分明听到了里面的满满的担心和心疼。
这日头这样大,她一遍遍跑过来。
在这个时候,傅野想起晏姝曾经告诉他的话。
她说,哥哥一直说她感情迟钝,迟钝到如果别人不告诉她,她就不知道的地步。
所以,程离参应该还没有告诉她。
也不知道,她如果知道那人心意,会做怎样的选择。
可看起来那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她这样好的姑娘,应该获得最好的喜爱。
傅野有点绷不住他的假面。
“晏姝,我们谈谈。”他轻轻地说。
晏姝不明就里地和他站在阴凉下。
太阳太热了,傅野站在外面挡着日头,她心里却被照得很暖。
可他开口的话却没什么温度。
“你几天前,说觉得我是熟悉的陌生人。我想我有必要完整的自我介绍。”
“好,我听着!”她戳开芝士荔枝,嘬了起来,以为他会开始介绍自己的辉煌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