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希音大笑:“走,咱们去给大河求个平安符去。刚才我听旁边妇人说要给家中孩子们求,咱们也去凑热闹。”
  “好。”
  求了平安符出来,顾希音看到薛鱼儿、月见在和宝儿说话,不远处站着个男人,一身短打,身材高大,腱子肉几乎要把衣服撑破,然而他的目光像粘在宝儿身上一般。
  顾希音戳戳徐令则:“那是袁傲?”
  袁傲似乎也注意到了他们,遥遥地拱拱手,随即若无其事一般,继续盯着宝儿。
  顾希音:“……”
  也是个有个性的人哪!
  月见几个也注意到顾希音出来,围上前来。
  “宝儿,你怎么来了?”顾希音笑道。
  宝儿道:“我看到你们在酒楼吃饭,本来想去打个招呼,但是看到云姑娘上去,就没进去。没想到,我来大相国寺替我母亲上香,又遇见了你们,所以来打个招呼。您要不要去我那里坐坐?”
  因为在外面,她没有用尊称。
  顾希音婉拒道:“不去了,天要黑了,一会儿要去放河灯,你要不要一起来?”
  “我就不去了。”宝儿欲言又止,到底把想说的话压了下去,“您注意安全。”
  顾希音笑着同她告别,很快被徐令则拉着,淹没在人群之中。
  宝儿站在台阶上,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久久没有做声。
  袁傲这才靠上前问:“你说了?”
  宝儿冷了脸:“没有。”
  袁傲顿时跳脚,眼睛瞪得铜铃大:“你为什么不说?你是不是不相信我?”
  “我就是不相信你,你要如何?”宝儿现在跟薛鱼儿学的,也气死人不偿命。
  袁傲顿时像被针戳了的气球,小声道:“那,那我就继续改,直到你能相信我为止。”
  宝儿没有做声。
  袁傲像个受气小媳妇一样拉拉她的袖子,道:“宝儿,我真的看清了。卫云那个丫鬟,肯定在码头出现过不止一次。你相信我,你男人虽然脾气不行,做人不行,什么都不行……但是记人还是很行的。”
  还有,在床上他也很行。
  但是这话要是他敢说出来就死定了,所以他只偷偷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宝儿道:“等我回宫再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准确地说,她觉得徐令则也会怀疑袁傲说这话的真实性,内心深处不想袁傲直面徐令则的怀疑。
  她相信袁傲。
  袁傲混蛋,但是坏在面上,也不惧认错,更会做小伏低。
  他欠下的债,他一直在还;他的骄傲,不允许他用这种方式哗众取宠。
  袁傲却觉得,这是宝儿对他还不够信任,挫败的同时,暗暗下决心,还要做得更好。
  他决定,以后在码头干活的时候,一定睁大眼睛,盯着那个丫鬟会不会再出现。
  顾希音跟着徐令则去放河灯,看着水面上渐行渐远的如银河般璀璨的彩灯,她觉得眼前的场景仿佛似曾相识,总觉得曾经发生过一般。
  徐令则把又一盏莲花灯递到她面前,灯光照亮了她眼中的怅然若失。
  顾希音很快回神,笑道:“第几盏了?”
  “第九盏,也是最后一盏。”
  顾希音笑道:“原本还想带一盏回去给大河,假装我还记得给他买礼物呢。”
  徐令则道:“我那里有一盏琉璃灯,是从前你喜欢的。他也很喜欢,但是我一直没舍得给他。”
  既然顾希音回来了,那些用来纪念她的东西,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顾希音立马接过河灯放到水中,轻笑道:“那就给他琉璃灯。”
  最后一盏莲花灯在流水中打着转儿渐渐远去,和其他无数的灯一起,汇成银河,流向未知而遥远的北方。
  顾希音拍拍手道:“走吧,这下该回去了,否则宫门都该下了,今日玩得好累啊。”
  徐令则却按住她,自己在她面前俯身蹲下,拍拍宽厚的脊背道:“来,我背着你回去。”
  顾希音脸色顿时红了,看着周围如织的人流,讷讷道:“不要吧,似乎太高调了些。”
  她有一种哗众取宠的羞涩。
  徐令则却道:“那有什么关系,你没看到旁边也有人被背着吗?”
  顾希音竟然真的认认真真扫视一圈,哭笑不得地道:“那些都是孩子,我又不是孩子。”
  徐令则回头,眸子中星光流转。
  他说:“我会永远把你当成孩子一样宠爱。”
  明明是那么朴实的一句情话,顾希音却觉得心锁“啪嗒”一声打开。
  “好。”她眸子中映出无数盏明灯的光芒,也映出唯一的那个人。
  如果是你,我愿意从头再来。
  徐令则,我们重新来过。
  第620章 背你回宫
  顾希音就这样被徐令则背回宫里。
  从人生鼎沸走到万籁俱寂,身旁的人从侧目而视到俯身跪拜,顾希音都没有看。
  她静静地趴在徐令则宽厚的脊背上,闭上眼睛,内心是沉甸甸的踏实。
  徐令则感受到她柔软的身体和全身心依赖的放松,心中被欢喜盈满,隐隐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悄悄发生着变化。
  “九哥,”到了宫中,顾希音挣扎着想要下来,“放下我,别让大河看见。”
  徐令则却不肯:“他看到又如何?就说你走累了。”
  顾希音:“……我又不是小孩子,这哪里行?”
  “没什么不行的。刚才闹市之中,你不也很勇敢吗?”
  这叫勇敢吗?顾希音捂脸,“我那是厚着脸皮。”
  “那就继续厚脸皮。”徐令则胸腔之中似乎回荡着笑声,“今日开心吗?”
  “很开心。”顾希音道,“可能我还是适合厚脸皮吧。”
  徐令则笑声愉悦。
  宫中的人在两旁整齐跪下,不敢抬头,却都听见了年轻冰冷的帝王从未有过的开怀笑声。
  “父皇,母后怎么了?”听到“皇上回宫”的声音,大河蹬蹬蹬地从顾希音宫里跑出来,看见那两人的情景,立刻问道,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紧张。
  顾希音脸红,幸亏天黑看不到。
  她挣扎着要下来,却被徐令则稳稳地托着,听他不慌不忙地道:“脚底磨了个泡,走路疼。”
  大河下意识地问:“那怎么不坐轿子?”
  “我自己一个人能做的事情,不必劳烦那么多人。”徐令则腾出手来摸摸大河的头顶,“再说,自己的媳妇自己背,记住了吗?”
  顾希音脸都快烧起来了,戳着他的肩膀道:“你跟大河胡说些什么!”
  徐令则又大笑起来。
  大河总算意识到父母好像是在秀恩爱。
  徐令则把顾希音背到屋里放到榻上,大河也跟着进来。
  顾希音笑道:“你们父子俩先说会儿话,我进去换身衣服,梳洗一下。”
  等她出来的时候,大河正在和徐令则提要求。
  “父皇,我想读书,您给我找个启蒙的师傅吧。”
  顾希音愣住——还有主动要求学习的孩子,这也太长进了吧。
  但是她很心疼,她反对超前教育,于是开口道:“你才多大?现在拿笔手不抖吗?”
  大河觉得被鄙视了,不服气地道:“我都会骑马了!”
  说完后或许是想起了上次坠马的事情,他有几分忐忑和赧然。
  没想到,顾希音没揭他伤疤,反而在他身旁坐下,搂住他的肩膀道:“你这个傻孩子,你以为读书是什么轻松的事情?不趁着年纪小玩两年,过几年你想玩,你以为你父皇还能纵容你?”
  徐令则虽然是慈父,但是显然不是一个蠢人。
  对于唯一的儿子,还是未来的继承人,日后他不会松懈的。
  大河道:“为什么要做轻松的事情?”
  顾希音:“……”
  行吧,她承认,她庸俗。她不该用自己偷懒的思维去衡量这个简直不像她生出来的儿子。
  徐令则的反应比顾希音平静多了,他用黑而幽深的眼睛看着大河问道:“为什么突然想读书?谁和你说了什么?”
  顾希音顿时反应过来,今天大河不是去周府了吗?难道是在周府受了什么刺激?
  也不知道,和那个好玩的娇娇有没有关系……
  果然,她猜对了一部分。
  大河没有抵触顾希音的触碰,闷声道:“今日周嘉懿带着她妹妹来东宫找我玩,我带着她们来找母后……”
  实际上,他不耐烦周嘉懿叽叽喳喳,更不耐烦娇娇看见他又哭又笑,想把这两个累赘交给顾希音,却没能得逞。
  “……结果您不在,康王妃来了。”
  薛鱼儿道:“怎么又是她?”
  顾希音不解地问:“康王妃怎么了?什么又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