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的安排很贴心,连跟着来的长随、仆人都照顾到。所以,八喜和南宫璞的长随文初,以及各家的长随坐在里院一角喝茶。八喜是第一次跟来这种场合,坐在最外圈,老是伸着脖子张望,担心自家少爷没人使唤。
突然,八喜‘蹭’的站起来,跑出这个角落。“少爷。”
南宫瑾扶着围墙,脸色发白,额头隐隐有冷汗,见八喜果然在,轻声说:“我们回去。”
八喜见他这样急了,一手扶着他、一手从怀里找药,“少爷,药。”
“吃过了,走。”南宫瑾无力的说。
二人正要离开,身后文初也跑了出来,“二少爷。”见他脸色不对,立刻对八喜道:“车在后门,你们往那边走。我去叫少爷来。”
“别让其他人知道。”南宫瑾轻声嘱咐了句。
“是。”文初急急跑开。
南宫璞赶来的时候,他们并没走多远,南宫瑾微微摇晃着身子,正努力不把全身的重量压在八喜小小的身躯上。
“阿瑾。”南宫璞一把扶住他,着急的问:“还能坚持吗?到后门,这里过去不太远。”
南宫瑾深吸口气,点点头。
南宫璞吩咐文初道:“让车夫把车赶到门口等着,然后你立即去请小杜大夫。快!”
文初飞快地向后门跑去。
南宫璞半抱着南宫瑾,小声说:“阿瑾,坚持下。“
南宫瑾点头,无力道:“别让人看见。”
南宫璞尽量安慰,“这里人少,大家都在前院,我出来也没人发现。”
后门一般是下人进出的所在,主人、客人都不会往这边来。可是,三人没走多远,突然有人叫住他们,“前面是南宫大公子吧?”
南宫璞停下脚步皱起眉,担心的看了眼南宫瑾。南宫瑾深吸口气点点头,示意八喜放手。此时,来人已经走到他们身边,却是张汇理张大人的连襟邢亮。
邢亮笑着对南宫璞道:“刚聊的开心,怎么这是……。”
南宫璞尽量装成很自然的拉着南宫瑾,笑着说:“舍弟不胜酒力,一杯就醉了。”
邢亮注意到南宫瑾,担心的问:“脸色都不对了,真醉了?”
南宫瑾站的摇摇晃晃,听到邢亮问,努力挤个笑脸又低下头,双手紧紧握着拳。身后八喜紧张的不行。
“是啊,要快些回家,不然就丢人了。”南宫璞心中着急,但仍笑着说。
“不如到客房休息会吧。睡一觉,等清醒了再走。”邢亮建议。
南宫璞只想快些走,急忙摇头,“不成,阿瑾酒品不好,一会也不知会做出什么来。还请邢先生替我们兄弟告个罪。”
见他们不肯留,邢亮看着南宫瑾心中疑惑,却没再拦,告辞走开。
等邢亮走远,南宫璞忙回身扶住南宫瑾,只听南宫瑾小声说道:“哥,坐一会。”
见他脸色很差,小心扶他在花坛边坐下。南宫璞让八喜放风,自己半抱着他。只一会功夫,只觉得靠着自己的南宫瑾气息更加不稳,身子还微微发着抖。南宫璞急起来,“阿瑾,再坐着你会撑不住的。这里到后门就几丈路,再坚持下。”
南宫瑾半闭着眼点头,借着南宫璞的力,努力起身向前走。可是才走了几步,身子一软直接晕倒在地。
“阿瑾!”南宫璞神色紧张极了,半跪扶着他,一手从他怀里找药。
八喜见状慌忙冲过来,让南宫瑾在地上躺平,解开衣领,按杜岭教过的手法救治,但南宫瑾嘴里居然溢出血来。南宫璞一把推开八喜,直接抱起他向后门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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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南宫瑾醒来已在自己房里,杜岭正拿着银针一脸紧张的坐在他床边,除此之外,房里没有一个人。
“阿瑾,你清醒了没?”杜岭慌里慌张的看着南宫瑾,“你、你快些清醒,出事了!”
杜岭见南宫瑾不答,眼神似乎还没聚焦,更急了,“我、我把你爹、娘、大哥,总之你家里人全部关在门外了。这事、这事必须先和你说。”
“我要死了?”南宫瑾无力的问。
“不是不是。”杜岭拼命摇头,想想好像也不对,“也差不多。”一想又不对,再摇头,“不是不是。”
“我不太想死,但早该死了不是?”南宫瑾苦笑一下,杜岭急的插不上嘴,只听南宫瑾继续问:“还有多少时间?”
“不是不是不是……!”杜岭急的直抓脑袋,生气的说:“你就不能等我说完!”
南宫瑾闭了闭眼,脸上带着凄凉的笑。
“有人给你下毒!阿瑾,不是一次,是每天少量。你明白没?”杜岭急着把话说完,又怕南宫瑾没明白,补充道:“你中毒了!每天、每天都有人给你下毒!”
南宫瑾睁开眼看着前方,似乎没一点反应。
杜岭快急哭了,惊恐的说:“你可是在家里呀!我没让任何人进来,我没给你用你家里拿的药,一点都没用,连水都没给你喝。我、我还不知道他们把毒下在哪里?现在还不知道中的是什么毒。阿瑾,你必须离开,马上走!”
南宫瑾好像才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去我那里吧。虽然现在还不知道你中的是什么毒,但我还是有办法能不让你毒发。如果能查出你中的是什么毒,那就可以对症下药,毒就容易解。”杜岭自顾自说着,只想南宫瑾马上离开。
“不可能。”南宫瑾轻轻说了句,也不知是不可能中毒,还是不可能有人给他下毒。
“怎么不可能?!现在就是啊!”杜岭又急起来。
“在家里,大家吃喝都在一起,不可能只有我中毒。”南宫瑾仍不接受杜岭的诊断,“如果说是我房里……。我房里的水、备的那些吃食,承钧、承锐,连你都吃过。”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之,你家里有人要你死!阿瑾,现在就走。”杜岭扶起南宫瑾。
南宫瑾靠在床架上,一手扶着杜岭摇头,“这样走不了的。”
杜岭急着说:“我去和你家里人说我要带你走,去我那里医!”
南宫瑾直直看着前方,沉吟半晌说:“不成。如果真有人要我的命,去你那里可能更不安全。”
“可是、可是,我都不知道他们把毒下在哪里,还每天都下,你在家怎么防?”杜岭快急哭了。
南宫瑾闭上眼,想了很久,终于说:“你把大当家叫进来,就他一个。”
南宫定康进房的时候,南宫瑾已经坐在桌前,房里虽然不冷,但只穿着里衣还是单薄了。南宫定康忙拿起挂在衣架上的厚披风,披他身上。
“天冷了,小心着凉。”南宫定康嘱咐着在他身边坐下。
南宫瑾表情严肃并不看他,轻声说:“你不想见我,我走就是。你要我还身体骨血,还你就是。”
南宫定康被他说的莫名其妙,抬头看看杜岭,见杜岭满脸焦急的在一旁站着,正想问什么,却听南宫瑾又说;“我现在很清醒,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但我没心情绕圈子,你就直说吧,是不是要我的命?”
“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要这么想?”南宫定康担忧起来。
“如果你要,一定不想让家里人知道……”南宫瑾仍继续这个话题。
“不!阿瑾,我要你活着,不管怎么样我只要你好好活着!”南宫定康肯定的说,怕他又纠结之前的事,急忙解释道:“这之前是我不了解,才有那些误会。你是我儿子,我只希望你好。”
南宫瑾盯着他的眼睛,半晌点头,“家里有人给我下毒,不是一次,是每天。”
南宫定康震惊的瞪大眼睛,“不可能!”
南宫瑾看了看杜岭,示意他说。
“是的。我看过,阿瑾中毒很长时间了,只能是每天少量下毒,理论上应该早有反应,这样会让人不能查觉是中毒,但阿瑾的身体对毒不太敏感,所以才会积累到一定时间突然发作。”杜岭解释道。
“能解?”南宫定康急问。
杜岭看看南宫瑾,“不知道是什么毒,知道就好办。但阿瑾说你们吃喝都在一起,没道理只有他中毒。”
“水?”南宫定康猜测。
“说不准。”杜岭不确定的说:“我觉得要在水里下毒很难,要无色无味,又要只针对阿瑾。”杜岭又想了想说:“或者是衣服上?不过,只是靠接触中毒,皮肤上会有反应。有什么只有阿瑾在用的?”
“药。”南宫定康和南宫瑾几乎异口同声。
杜岭愣了愣,立即从房里的柜子里拿出一只小木箱,箱子里的药还剩下一小半。杜岭拿出一瓶,先闻了闻,好像不确定,又倒出一粒放进嘴里。
南宫瑾没想到他会有这个举动,一把抓住他,“干什么?!疯了!快吐出来!”
杜岭不理他,皱着眉头细品。南宫定康看着杜岭不发一言。接着,杜岭把箱子里所有的药全倒在桌上茶盘中,闻了闻每个空药瓶,这才把嘴中未化开的药吐掉,点头道:“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