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御宅屋 > 古言 > 凤唳江山 > 第五百四十六章 有人在陪
  流刃离开之前,闻少卿果然如凤天歌预料那般,叫流刃暂时不要动宋煜跟秦淳。
  依他之意,凤天歌就算发现此番军演背后有人,也并不妨碍她怀疑宋煜跟秦淳与这个‘背后之人’有关。
  眼下以凤天歌对宋煜跟秦淳的仇视,到最后斗个两败俱伤犹未可知。
  但。
  闻少卿到底是精于算计之人,他怕自己万一会错了凤天歌的意,那么很有可能会让凤天歌打个措手不及。
  所以他命流刃将之前准备好的谋逆证据暗中招架在项晏身上,所有证据指向,要做到万无一失。
  至于为何会是项晏,很简单,项晏在兵部而且他是凤天歌的人,是朝中的中间势力。
  在闻少卿看来,朝堂上的保皇派不必惧,反倒是那些表面上看着不屈从,不依附的中间势力才是不可预的变数。
  他要彻底搅乱这些人,迫使他们站队,接下来他便可以安心对付保皇派,替颍川王完成心愿。
  至于北冥渊,他也只配站在旁边,看个热闹……
  同样的夜,丁酉府邸的灯火亦亮着。
  那个端直坐在书房里手执书卷,有些偏瘦的中年人已经坐等了很久,终于等到了他要等的人。
  “天歌拜见丁大人。”窗棂微动,便有一抹黑色身影出现在案前,摘下黑色面纱,恭敬施礼。
  凤天歌不是第一次夜潜刑部尚书的府邸,但这次她换了装,蒙了面,十分小心。
  因为她知道,自己的对手养了一个忍者。
  那忍者的武功虽不及温玉,却终究可以将温玉斗上一整日,绝不可小觑。
  “凤将军不必多礼,请坐。”丁酉音落时,凤天歌亦未矫情,迈步行至桌前落座。
  桌案前沿,凤天歌看到了一对类似麒麟额上有角的獬豸。
  凤天歌认得,这是之前她送给丁酉的那一对。
  “丁大人应该能猜到天歌此行,所为何事。”凤天歌神色凝重,低声开口。
  丁酉搁下手中书卷,正色看向凤天歌,“军演一事。”
  凤天歌点头,“皇上亲下旨意,军演偷袭一案由丁大人全权查惩,不知丁大人对此事有何看法?”
  丁酉早在凤天歌面前表过立场,此时便也无所顾忌,“此案若真想查个水落石出,非丁某能力范围之内,所以凤将军有何建议,丁某照做便是。”
  凤天歌直言,“军演的事是天歌被人下了绊子,敌暗我明,天歌与那人还要周旋一段时间,但此案不可拖,结的越快越好,不瞒丁大人,天歌已经找了替罪羔羊,是兵部主事袁屹城。”
  丁酉凝眸,思忖。
  “袁屹城与海外扶桑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凤天歌低声道。
  “证据可确凿?”丁酉挑眉。
  “大人放心,证据都在这张字条上,大人只管查,必能查出铁证。”凤天歌自怀里取出密件,恭敬递给丁酉,“或许……那人也会如天歌这般盯上谁,介时只能求大人从中斡旋。”
  “丁某能做的,决不推辞。”丁酉收好密件,郑重开口。
  “多谢!”
  凤天歌相信丁酉,亦如丁酉相信凤天歌。
  自丁酉府邸离开,已过戌时。
  凤天歌绞尽脑汁在想自己还要做什么,又遗漏了什么,可是没有了。
  至少她把今天该做的事,做到尽善尽美。
  任命书落到凤钧手里,叶清华得了勇毅侯的追封,她以行军图为依据料定北冥渊不过是个被架空的棋子,在他背后正有一个人对她虎视眈眈。
  她亦在四海商盟的帮助下坐实了兵部主事袁屹城的谋逆大罪。
  可她总觉得不够,她还想再做点什么。
  什么都可以!
  因为只要停下来她就会想到叶清华,想到惨死在乐陵山脉的两千五百兵……
  最终,凤天歌还是回了延禧殿。
  与昨日同。
  有人为她留了灯,有人在等她。
  正殿的翡翠方桌上,六道菜式与昨日皆不同,桌上有酒。
  “你不必做,你知道我不会吃。”凤天歌颓然走到桌边,直接提壶。
  “你喝多少,我都陪你。”容祁知道凤天歌不会吃,可他不能不做,这是‘容祁’能为凤天歌做的唯一的事了。
  凤天歌猛的握起酒壶,打开尘封的壶盖。
  酒香飘逸,催人迷醉。
  然而下一秒,凤天歌却没有如昨日那般疯狂灌酒,她突然将酒壶重重搁回到桌上,强迫自己坐下来,强迫自己吃饭!
  容祁无声坐在对面,他不语,却知凤天歌为何如此。
  叶清华跟两千五百亡魂未安,她这是硬逼着自己时刻清醒,哪怕只是一时醉生梦死,也不行。
  “呕……”凤天歌突然扔了筷子,猛朝后干呕。
  容祁急忙过去,轻轻拍打凤天歌后背,“你吃的慢些,三天没好好进食,吃的太快对身体不好。”
  凤天歌单手紧捂胸口,呼吸急促。
  “我是不是很没用?”凤天歌低头着,皓齿狠咬。
  容祁心疼,“我认识的凤天歌傲雪凌霜,无所畏惧,如果你连这关都闯不过去,那你……真的很没用。”
  容祁话音刚落便被凤天歌一把推开!
  眼见凤天歌大步冲进内室,反手狠狠叩紧房门,容祁的心就像是突然被人攥住,一呼一吸间无比艰难。
  他记得凤天歌在四海商盟时说过的一句话。
  元帅的仇跟叶清华的仇在她心里是一样的,没有轻重之分。
  倘若不能替叶清华报仇她决不再向前走一步!
  这是最让容祁敬佩跟感动的地方,凤天歌的性情当真像极了当年的独孤艳。
  灯已熄。
  容祁走出延禧殿,却是双手环胸,无声靠在主卧的窗棂旁边,他想守着屋子里的女人。
  这一守,便是一辈子。
  房间里,凤天歌独自蜷缩在床榻一角,埋头哭泣。
  她也想坚强,可只要想到叶清华惨死的情景她脑海里就会一遍遍浮现烈云十三宗被万箭穿心的那一瞬间。
  一样的悲恸,一样的绝望。
  凤天歌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当她哭到发不出声音的时候,才慢慢有了感觉。
  她抬起头,看向窗外,眼泪簌簌而落。
  还好在这个孤寂苍凉无温的夜里,还有这样一个人在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