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神色惊恐,缓慢地低下头看,目光焦距逐渐涣散、苍白,疼痛感随着刀尖注入体内,黏腻的血液顺着刀尖缓缓滴落。
屋子里,顿时血腥味异常浓郁。
喻霜降身体支撑不住那股疼痛,捂着那片血洞,双腿发软倒了下来:“苏晚筝,你竟然……”
苏晚筝插下那把刀时,动作是僵硬的,愤怒到达顶点时整个人都失了控制。
这一刀下去见了血,在一片素白的环境里绽开深红,像无数妖冶的花朵。
她慢慢将刀抽回,淡漠看着倒在地上的女人。
她这刀下去没插多深,伤口只进去几寸,可看喻霜降的模样好像极其痛苦。
逐渐的,眼中淡漠散去,她的意识慢慢清明,才发觉自己做了什么,身体一抖。
喻霜降被她刺伤了!
她惊于自己能做出这种事,连忙下意识去查看喻霜降的情况。
忽然,喻霜降逮到了机会,冷笑一声,抓住苏晚筝拿刀的那只手腕,朝自己伤口又深深刺了一刀!
“啊!”
凄厉的尖叫声刺破病房。
苏晚筝瞪大眼睛的瞬间,几滴血从伤口飞溅而出,刺到她眼睛下的脸颊,火辣辣一片热。
她手腕发抖,血迹滚烫地爬满了肌肤。
“你……你做什么!疯了吗!”
苏晚筝尖叫一声,奋力想把手松开,瞪红了眼看喻霜降。
她却唇角挂上诡异的微笑,死死盯住苏晚筝,胜利者的姿态。
第二次刺中伤口,又往里深了几寸,喻霜降痛得站也站不起来,脸上表情扭曲而痛苦。
苏晚筝大脑紊乱,“为什么?你……放开我!”
“呵,苏晚筝,这次是……”
喻霜降吐出一口血,痛得咬牙才能说完整一句话,“是我赢了。”
很快,门外传来几道匆匆的脚步声。
为首的那道沉稳急促,一下戳中苏晚筝的心房,那是席江燃。
她吓得发抖,心里划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她被陷害了!
像扔掉烫手山芋那样,她用力甩掉手里沾血的匕首。
便在这时,房门开了。匕首恰好顺着瓷砖地面,一路沾着血滑到走进的一双皮鞋尖前。
苏晚筝双目空洞,鼻尖充斥血腥让她大脑无法思考。
恐惧爬满全身,地上受伤的女人在不断抽搐发抖,好像快死了,是她害的吗?
不……不是的!她抱紧自己的脑袋,拼命摇头,头发凌乱地洒落在眼前。
“席先生!这……”
席江燃脚尖一顿,踢到那刀子时呼吸一抖,紧接着闻到屋子里浓郁刺鼻的血味,他如触电那般,心情狠狠一沉。
苏晚筝!
加快了步伐跑进屋子里,便见到坐在床边神色涣散恍然的女人。她脸白如纸,抖如筛糠,头发遮挡住眼前的发。
尽管头发遮住脸,席江燃还是一下认出苏晚筝,疾步上前将她抱起,急于检查她身上的伤:“怎么样,出什么事了?”
上下检查,她身上虽然有很多血,但没有伤口。
苏晚筝被人抱起,稍微有了点反应。
蠕动孱弱的唇瓣,像抓住救命稻草般,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救救……喻小姐!”
他乍然愣住。
“席先生!”
这时,医生大叫出声,随着护士恐惧的尖叫声,他俯首看去,便看到地上躺着的奄奄一息的女人。
瞳孔睁圆,脸色煞白,席江燃瞳孔震动——喻霜降!
怎么会满身是血的躺在这?
掉落的匕首是凶器,那插刀的人是谁?
医生很快便冷静下来,命令身边的护士:“快!还不快点推到急救室!”
那位看守喻霜降的警官也迅速赶到,他领着一帮刑警抵达,“啪”一声开亮了灯。
刺眼灯光一下让苏晚筝睁不开眼,她下意识往男人怀里躲了下,颤抖抱紧他:“席江燃,不是我,我没有要杀她……”
看着那张因恐惧而惨白的脸颊,他心疼得抱紧她,唇瓣紧紧贴在她耳侧,低声说:“我知道,不害怕,有我在,他们谁也伤不到你……”
此时,现场还未被处理,喻霜降被转移急救室后,地上呈现出大片的深红血迹。
那刺目鲜明的画面,让所有人为之一震。
刑警们的目光都纷纷指向床上发抖的女人。
据护士们言论表明,闯进现场时,只有苏晚筝和喻霜降两人独自待在房间里。
且苏晚筝面色惶恐惊慌,满身都是血,手上握刀柄的位置也有血。
很明显,在他们闯进来前,是苏晚筝抓着那把刀。
目前匕首已经拿去化验,很快就会得到指纹鉴定结果。
“不是我做的。”苏晚筝被警查们的视线吓到,咬紧下唇,低声为自己辩解。
那警查明显不信:“苏小姐,你说你没有刺喻小姐?”
苏晚筝身体顿住,抓紧旁边男人的手,唇角苍白。
“据我了解,这把水果刀本是席先生带来放在桌上的,怎么会突然刺向喻小姐的身体?”
苏晚筝对视上面前警查的视线,咬紧牙关:“我确实拿了刀,也刺向了她……可我只刺进去浅浅一点,我当时就停住了,可突然抓住我的手,又往自己腹部刺了一刀……”
“放屁!你血口喷人!”
突然,站在警查旁的蔡龙大声吼,眼圈通红指着她,
“我家小姐好好的为什么要刺自己?她就算有心理疾病也从没做过这种事,你别想逃脱罪名,苏晚筝,你就是对小姐怀恨在心,蓄意报复……”
他话说一半,忽而感到一阵幽幽寒光投来。
抬头间,撞上席江燃淡如寒冰的视线,头皮发麻,立刻停了嘴。
警方将一切看在眼里,轻轻咳两声:“双方都别激动,在调查结果没出来前,都请稍安勿躁。”
纵然警查这样说,但在场的护士医生都用怀疑视线看着她,窃窃私语。
苏晚筝深吸口气,闭上双眼。
原来这就是喻霜降的目的。
她直到现在手都在发抖,还能记得那种刀刃深入皮肉里的感觉。
“在结果出来前,能请大家先回去么?”席江燃察觉到她不安的情绪,沉声开口。
警查点头,转身对围聚的护士医生道:“考虑到嫌疑人身体的特殊性,请无关人士暂时离开。”
“嫌疑人”三个字将苏晚筝心脏刺了下。
她忍不住抱紧身体,浑身刺骨冰凉。
一房间的人离开后,屋子只剩下苏晚筝与席江燃二人,像逃亡生还般紧紧拥抱在一起。
席江燃将刺眼灯光关了,昏暗安静的房间里这样静静抱着她,一句也不问。
苏晚筝已分辨不清自己的情绪,是难受,愤怒,痛苦还是欣慰。
通过他抱着自己的臂膀,那股坚实又肯定的力量,她知道他是信任自己的。
可警方会信任吗?那些看到现场的医生护士会相信她吗?
一想到那些冰冷的眼神,未来的审判,在电视里见过无数次监狱的模样,她便害怕。
她闭上眼睛,“你不问问我发生什么吗?”
他手掌搭在她腰际,很有安全感地环紧:“等你想告诉我的时候,再说。”
“我确实刺了她一刀。”
苏晚筝哽咽着说,回忆起那时的失智,便心神不宁,“是她先用言语刺激我在先。她说……季小青死了,我们的孩子会没,是抵了季小青的一条命。”
席江燃瞳孔微震,喉间翻滚怒气,忍不住攥紧抱她的手。
他想都未曾想,喻霜降那副温雅脆弱的模样,能说出这番恶毒的话。
身为凶手,那女人不仅没反省自己,甚至还想着推卸责任重伤他人。
简直是无可救药。
席江燃眼中疏远一切的淡漠,安慰性地拍拍她后背:“别听她胡言乱语,这笔账,你我都记在心里就好。”
他已经让喻家二老教女无方得到报应,喻霜降还这样不知悔改。
苏晚筝双手蒙着脸,破碎声音从指缝传来:“季小青……真的死了。你知道最让我崩溃的是什么吗?是喻霜降没有添油加醋,他真的是为我死的,本来该丢了命的是我。他用外套包裹住我的时候,我应该抵抗的,可我一点力气也没有……”
“我明白,事情的经过我都知道。”
席江燃将情绪崩溃的女人抱住,紧紧揉在身体里,“是喻霜降将受害者有罪定论加你头上,这事怪不得你,不是你该承担的,不要自责。”
他心疼她这一月承受了这么多,连番打击像洪水袭击得她喘不过气来。
苏晚筝哭了一会,忽然想起什么:“木叔叔呢?他知道了吗?”
席江燃点头,手指替她揩泪:“刚才我不在,就是去跟木源说这件事。”
只是没想到被喻霜降见缝插针闯进去,出了这么大一起事故。
“木叔叔他……很难接受吧。”
“是。”席江燃颔首,“说了那孩子的很多事,也哭了很久,但最后,还是平静接受了。中年人对待生死的态度比我们平淡。”
苏晚筝安静抱膝听着,每个字像剜在她心头。
“我想去看看木叔叔。”
席江燃摸她柔软的发:“打算下周为季小青置办葬礼,那时候再好好跟他聊聊。”
言外之意,眼下先把喻霜降受刺这件事解决了。
苏晚筝眼神暗淡,侧过头:“用刀刺了她之后,我本来想扶她起来喊医生的,没想到她握着我的手,又往里扎了一刀。又狠又深,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对自己这样狠毒的人。”
席江燃默不作声听着,眼中清冷。
那女人的确固执到扭曲的地步。
喻家已为她的错误行为买单,落败至此,她还没有半点悔意,甚至还不惜在陷害苏晚筝,一步步走向更错。
但也正是她的固执,造就她处处犯了愚蠢的漏洞。
这件事她想诬赖到苏晚筝身上,拉她一起下水,简直痴人说梦。
男人微笑,掌心落在她头顶:“别担心,这事交给我处理。”
“你真信我的话,不觉得我是连刺了她两刀?”苏晚筝下巴抵在膝盖上,琉璃黑眼瞧着他。
他不急不缓地点头,眼眸温柔:“当时你见到我第一眼,就哭喊着让我救人。见到救援人员的第一反应,骗不了人的,证明你内心是担心她安危的。”
苏晚筝一怔,没想到他把自己心思参透得这么细腻。
相较以前他们的互不信任,别人三两句就能挑拨开的脆弱关系,如今他也成长了。
苏晚筝眼神澄亮,低头去握他的手背,酸酸说:“我还以为,喻霜降被刺了几刀,你就会二话不说把我拉进黑名单。”
席江燃沉下俊脸:“我在你心里是这形象?”
“嗯……现在不是了。”她终于露出笑容,牵住他手指晃了晃。
“以前是?”男人冷沉着脸哼一声。
气氛忽而变了,他倾身把她放倒在床上。
双臂撑在她身体两侧,指尖捏起下巴:“我看你最近有点有恃无恐了,嗯?仗着自己身体虚弱,对我说了多少胡话?”
她头发优美地散落在床单上,白皙脸颊小巧在中央,像雪白玉盘,眼睛清澈明亮地凝视着他。
房间里没人,环境幽密,某种火花在滋滋生长。
女人绵长的声音逐渐在房间响起,她被他身体压着往床榻里陷。
脖子被迫扬起,唇瓣承受着他的阵阵的吻,受不住了,就避开娇娇喘息一声,紧接着被他吻得更急更狠。
很多天没发泄的男人,只能用这种方式要着她。
薄唇厮磨在她轻抖的小唇上,低笑:“欠收拾。”
她心尖一动,被他撩拨得身体柔软,理智彻底打乱,握住他坚硬有力的臂膀,想去解他的衣扣。
席江燃忽然意识到这点,那柔软小手已像蛇似的伸到他衣领里。
皱眉沉吟一声,松开她起身。
苏晚筝脸泛红晕的躺在那,潋滟的眼底全是疑惑。
随即想到自己刚才动情时,是她第一次主动,可他却避让开了……
忍不住有点羞恼,手腕被他扣着,动弹不得,她忍不住咬着下唇闷声问:“你嫌弃我?”
席江燃捏着她腕心,揉了揉那炙热的皮肤,低笑:“哪学的勾人这招?”
“跟你学的,每次亲着亲着就乱摸我。”她大言不惭地回答。
从前她单纯,以为每次接吻都只是接吻而已,享受着承受着,但不知不觉就被一点点入侵了,最后什么都乱套了,意乱情迷、无法自拔……
“以前怎么没见你学这么好。”
他轻笑,俯身给她拢上衣扣,一边暗叹好险。
若不是他及时制止,这小妖精的手再往下伸,只怕他的理智就停不下来了。
苏晚筝忿忿地看着他,要知道女人主动被男人拒绝是一件很没面子的事,更何况,她又是那么羞于主动的人。
他微笑解释,“你的身体还没好,小产还没一个月,不可以。”
吻了下她的前额当做安慰,“老公也饿了很久。等到能的时候,一定把你喂得饱饱……”
苏晚筝脸颊一红,把他人推开,蒙进被子里再也不出来。
……
一听说女儿出事,喻家二老抛下手里繁忙的事务,立刻赶到医院。
这二老也是凄惨,找了身黑衣黑布把自己蒙得严严实实的。
家门口不能走,怕被蹲守的债主和狗仔发现,只能从厕所窗户逃出去。
为此,喻宙还摔折了腿。强忍着疼痛,一瘸一拐赶到了医院。
蔡龙在医院门口接到二老,领他们去见警查,痛心疾首地问了事情经过。
警查给的回复是:“喻老先生,老太太,您女儿这事尚在调查中,指纹鉴定结果明天才能出,稍安勿躁。”
他们这么说,喻宙夫妇也毫无办法,喻萱背靠墙壁无助地落下。
这些天,喻家经历的灾难都没击垮他们,虽然是毁灭性的打击,但子女闯的祸,做父母的理应收拾残局,这是喻家历年理念。
但这次喻霜降遇刺,听警查说还是腹部连中两刀,第二刀比第一刀要深得多,不知道有没有伤到脏器,凶吉未卜时,他们才彻底崩溃。
蔡龙在一旁心疼看着,从小受喻家恩泽的他,哪见过二老这副失神落魄的模样,“老先生、老妇人,你们别太伤心了,小姐吉人有吉福,肯定会没事的。”
喻宙颤抖着道:“阿龙啊,当时你在医院的吧,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啊?什么人要杀我们女儿啊?”
喻萱捂着嘴已说不清一句完整的话:“该不会……是那些债主吧,来报复女儿来了……”
她痛苦地倒在丈夫怀里,掩面大哭。
蔡龙饮恨愤怒地说:“不是的!老夫人,根本不是外人,是苏晚筝害的!”
“你说什么?”喻萱止住哭泣,眼神凝滞了一瞬,“苏……苏晚筝?”
蔡龙坚定点头:“是,是苏晚筝蓄意报复小姐,用刀刺伤了她,才让小姐危在旦夕的!”
“可她不是才小产没几天,还在医院躺着吗?这……”
“案发今晚,小姐就是满身是血在苏晚筝病房被发现的,地上还有刀子!现在刀子拿去做鉴定了,只要苏晚筝的指纹被验出来,就能定她的罪!”
喻萱听得目瞪口呆,当即瘫倒在座椅上:“太狠毒了,这女人太狠毒了……我们喻家已经家破人亡,她不过失掉孩子而已,未来还能再生,可我们连未来都没有了!都到这个地步了,她竟然还想取我女儿的性命!她怎么那么狠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