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中,姬桁正在给已经能下地行走的薛煜商议之后的计划,这几日让他看着泗水城的兵力防布,只等着上元后,由他带兵去雪城。
薛煜身上的伤还没好全呢,便被如此欺压。若是往常的话定要抗议的,只是此次毕竟是他理亏在先,险些耽误了大事,自然是姬桁怎么安排他怎么做了。
说话间,外面有侍从传话,说是林子枫来了。
林子枫是奉命追查公仪熙的下落。
那女人性格狡诈,手段狠辣,当日在邺城追杀、以及雪城金丝血梅上的毒蛇,姬桁推断很有可能便出自此人之手。这样一个人,凭借一己之力十六年前让雪衣候府以及整个公仪一族全军覆没,十六年后便能险些颠覆了整个西燕,害死谢容华,无论如何,绝对不能留这样一个隐患在世上,这一点他与卿如晤倒是出奇的默契。
二人联手,从西燕到邺城各地路上布下了天罗地网,争取能够找出公仪熙。
“王爷。”林子枫向姬桁见了礼,却见与林子枫一同过来的,还有兰生。
见了兰生,姬桁眉心微皱,问道:“不是让你守在燕京么,你来这里做什么?”
兰生畏惧姬桁的威严没敢说话,倒是林子枫替兰生解释道:“如今燕京事情不多,有属下一个人便就可以了。兰生知道您这次要替周家翻案,所以想要跟在您身边。”
当日姬桁见到了公仪曦,已经知道了整个镇国公府灭门的始末以及一些证据。这次姬桁忽而以如此雷霆手段占据泗水城,这也是在威慑惠帝。
十多年过去了,昔日之仇恨始终没有遗忘。
周家满门忠良,守护大宸,兢兢业业辅佐惠帝登基。最终却落得个家破人亡,惨死他乡的下场。此仇不报,亡灵永不得安息!
姬桁见林子枫如此说,看了兰生一眼,最终道:“这些天你便留下来吧,只不过要听话,不许私自行动。”
兰生自是答应,姬桁复又问林子枫:“可有公仪熙的下落了?”
林子枫摇头,道:“按照王爷吩咐,从西燕到邺城各路关卡都安插了我们的人,可依旧没有一丝一毫的线索。会不会……她并没有去邺城,而是去了北楚。”
若真的如此,那么他们这些努力不是白费了么。
谁知姬桁却道:“不会。”
若是寻常人,败了自然会是选择回到自己的老巢,但公仪熙的性格不能以寻常人来揣测。此人性格诡谲不定,对于她而言,仇恨远远胜于了对权势的贪欲。
她仇恨着燕徽,仇恨着公仪谌,所以后来她对他们的仇恨全部都加诸在了谢容华的身上。此番在西燕她设下接二连三的阴谋,皆未能成功,最终恐会选择在邺城,孤注一掷。
林子枫闻言,不由倒抽了口凉气,难怪古人说惹谁都不要惹疯子,谁也不知道他们究竟在想些什么。
姬桁沉吟了片刻,吩咐道:“如今已经过去了数十日,想必她已经成功的逃离了我们设下的关卡,到达了她的目的地。让我们的人手都撤回来吧。”
林子枫应下,准备离开的,紧接着又似乎是想到什么一般,道:“方才接到燕京的消息,说是叶徽之被废了功夫,软禁了起来。长公主,到底还是没舍得对他下狠手。”
“意料之中。”姬桁淡淡的说道,“叶徽之到底是燕氏的血脉,和长公主之间骨肉亲情并非一早一夕。再加上,他在西燕多年,与卿如晤亦师亦友,无论怎样是不会要他性命的。”
只是让他如废人一般活着,还不如死呢。
姬桁说着,便见林子枫还站在啊没走,问道:“怎么,还有其他的事?”
林子枫低咳了一声,道:“是在翠竹山上的两位老前辈……让属下问王爷,可否消气了?”
因为瞒着公仪熙的事,姬桁直接拿了两个人这些年在赌坊输的账单为‘要挟’,让二人去翠竹山闭关自省去。苍墨和玄灵子两个人,看着一派道骨仙风世外高人的样子,但平日里行事极其的不靠谱,吃喝玩乐,不知让姬桁在背后收拾了多少烂摊子。
如今倒好,惹怒了姬桁,两个人倒也不怕姬桁真的找他们要债,只是害怕姬桁今后断了他们的银子,乖乖的去了翠竹山的竹屋里反省,这除夕都是在山中过的,总不能上元佳节还留在山上吧。
姬桁这些时日倒是早就消气了,又怕到时候做的过了他们向谢容华告状,便沉默了会儿,道:“三日后。”
林子枫这才应了下去,而姬桁见没公务处置,便回了后院,见谢容华正在和梁园说话。
梁园见他来了,想到了当日在西燕王宫中所见他那出手毫不留情的手段,讪讪的打了招呼就跑了,倒让谢容华心里头疑惑,不解问道:“他这是怎么了?感觉他好像是越来越怕你了。”
姬桁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梁园眼底的敬畏神色他不是没有见过。当年在战场上,那些将士们第一次看见他在战场上厮杀的场景便就是如此敬畏。别看陈若青如今在军中已然是只老油条了,但是当年刚到天极城军营的时候,跟随姬桁从战场上下来,半年都不敢与他对视。
也唯有这个小姑娘,才觉得他这一双眼生的好看,格外的迷恋他这双眼吧。
谢容华见姬桁没说话,倒也没想放在心上,而是继续说起了正事。
“方才我看见林管家了,是燕京那里有消息了吗?”
之前林子枫是一揽芳华的管家,谢容华如今还是习惯旧日的称呼。
姬桁按下心中思绪,道:“燕京那里有卿如晤在无妨。他来是说公仪熙的事,若所料不错,她应是去了邺城……”
“邺城?”谢容华眉心微皱,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
但须臾之后,谢容华似乎是想到什么一般,道:“她为何会选择去邺城?是要投靠惠帝?”
姬桁知道她聪明,便也没瞒着她,道:“我怀疑当年雪衣候府和镇国公府两桩案子,与她有关。”
当日公仪曦在临离开前,和他细细说明了当时的情形。
外人皆言,是公仪曦与北楚勾结,里应外合,方才攻下青州造成那屠城血案。但当时实际情况是公仪曦是接到镇国公府的求救信,带着重伤来增援。
可他们没想到敌军竟从雪城借道来了青州,最终导致城门失守,公仪曦被已经失去记忆的燕徽重伤——而在他的身后,本是驻守在青州镇国公的军队,忽而从城楼之上对他射下箭雨。
他的身前是昔日爱人毫不留情的绝情一剑,身后是生死托付兄弟的万箭穿心,他从战马上跌落下来,根本不敢回头……
那时他尚且不知青州后来沦陷之事,在经历了爱人的背叛之后,无法再经历一次昔日生死之交的背叛。
青州沦陷,尸骨成堆。
所有人都以为他必死无疑,毕竟万箭穿心,连尸首都应该已经被战马践踏成了肉泥。但他很幸运,奄奄一息称到了玄灵子等人的救援……
也该是他命不该绝。
只是他受伤极重,心脉已断,身上又是千疮百孔,只剩下最后一口气被空月用银针封锁住了。
听到此处,谢容华想到了梦境中所见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