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惊蝉去藏锋阁的时候, 秋博涵也来了。
  两年时间过去,小小的少年已经挺拔如松, 已经比秦惊蝉高了一个头, 眉眼柔软,温润如玉,眼神清凉透彻, 特别是看着秦惊蝉的时候, 透着明亮的光彩。
  他还跟往年一样,轻轻扯着秦惊蝉的袖子, 笑得见牙不见眼, “不是说好要一起去藏锋阁的嘛!”这两年, 秋博涵也没有半点松懈, 早已经是筑基大圆满的修为, 看灵台饱满, 灵力圆润,修为十分稳固。
  还笑着跟秦惊蝉说:“小蝉最厉害了。”现在秦惊蝉也是筑基大圆满,每次想到秦惊蝉正式修炼的时间, 就觉得不可思议, “这次也要一起闭关嘛?”
  正好大家一起冲击金丹期, 闭关之后还可以一起去历练, 他想着一定要把这两年多的时间怎么补回来才行。
  秦惊蝉很无奈地看了一眼就在旁边的秋亦尘, 伸手的同时, 少年已经弯下了腰, 把头顶送到她的掌心,还顺势蹭了蹭,“你就没看到你哥?”
  秋博涵瞥了一眼, 很认真地说:“哥哥经常都能看到, 可我已经两年多没见到小蝉你了。”
  秋亦尘笑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上次见到小涵你也是两年多以前。”
  秋博涵:“……”大概是一点也不想念的原因?特别是他知道哥哥就在那里,好得很。而秦惊蝉却遇上意外不知所踪,他多担心一些很正常。
  闲话了几句,秦惊蝉和秋博涵分头进了藏锋阁,秋博涵晚了一步,因为秋亦尘似乎有话跟他说,但秋博涵不想听,就像是叛逆期的少年,还嘟囔了一句:“有什么晚点说不行吗?”就这么一耽误,秦惊蝉就已经先进去了。
  秋亦尘眯了眯眼睛:“我希望你不会因为秦惊蝉回来了,就忘记了我们的约定。”
  秋博涵眉头一皱,“不是还有一年吗?”
  “你觉得一年很快?”秋亦尘挑眉,“我不想因为任何意外影响,所以我觉得等你从这藏锋阁出来,你就跟我回家比较好。”
  秋博涵抿了抿唇,虽然想反驳点什么,可有些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
  “快去吧,不然好东西都被秦姑娘拿走了。”
  秋博涵很不屑地翻了个白眼,扭头就走。
  裴丛抱着胳膊站在一旁,若有所思地看着秋亦尘。
  “裴前辈有何指教,直说便是。”
  裴丛笑了,人形状态下,他那笑容欠揍得十分明显,“你们秋家的咒印是成年之后彻底爆发?”
  秋亦尘拱了拱手,笑容说不出来是苦涩还是轻松,“当真瞒不过裴前辈的眼睛。”
  裴丛冷哼一声,道:“所以你们就想出这些歪门邪道来压制,代价不小吧?”
  秋亦尘偏了偏头,指着自己的腿说:“还算好?至少命还留着,可以做不少事了。”
  双重咒印保下了他们的性命,让他们拥有更多的时间去寻找这咒印的秘密和解决的方法,虽然会付出某种程度的代价,并且会常年处于非人的疼痛中——
  “呵呵。”裴丛很不客气地笑了,“所以秋小涵那小子回家去溜达一圈,回来也就离不开轮椅了。”
  “并不一定。”秋亦尘捶了捶自己的腿,“每一次收取的代价都不一样,我运气比较好,只是双腿无法行走。也有先祖失去五感或者其他,更有毁掉灵根和天赋的……”
  “哦。”裴丛干巴巴却半点也不客气地说,“有没了脑子的嘛?”
  秋亦尘失笑:“还真有,损掉神识的。”
  看着秋亦尘半点也不生气的样子,裴丛毫无成就感地撇撇嘴,这人仿佛半点脾气也没有,可他那温软柔和的笑容之下,确实藏着一颗不知道什么颜色的心,毕竟秋家那么个庞然大物在他手里乖巧听话的样子,大家都看到了。
  “你信不信你带走整个秋小涵,只还给小蝉半个,她能上手撕了你。”
  “我信。”就像秋博涵一直心疼秦惊蝉一样,秦惊蝉也心疼着秋博涵,这些年秦惊蝉为秋博涵做的事,他虽然不在身边,但也有所耳闻,至少从秋博涵长成现在这样健康而活泼的样子,就能看出来她将小涵照顾得很好,“但总比整个都没有得好。秦姑娘也知道小涵身上的咒印拖不了太长的时间,她也需要为小涵争取更多的时间,来寻找方法解除小涵身上的咒印。”
  而他们最缺少的,就是时间。
  “可你似乎并没有告诉小蝉,秋博涵这一去,就会少掉半个。”
  秋亦尘笑眯了一双眼睛:“秦姑娘检查过我的身体,也知道我体内的咒印,以秦姑娘的聪慧,恐怕早已经猜到了。”
  “哦,也就是说,只有秋小涵这个小笨蛋不知道。”
  秋亦尘笑容加深,虽然听上去不怎么好听,但这么说确实没有错。以秋博涵的性子,在知道这一去会损失掉他自己也不知道的东西,他肯定不会乐意。
  谁也不知道那咒印到底会吞掉什么,是健康还是双腿,亦或是神识还是,记忆……
  ——
  秦惊蝉对于自己进入藏锋阁的收获,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虽然她很崇拜剑修这个高大上的职业,而且大家拿着剑的样子也很帅,可这要替换成自己,她总觉得自己可能会先戳到自己。
  就是这么没有自信!
  只不过进去了之后,她才发现,这里可不只是宝剑。藏锋阁里面有空间阵法,空间延展出来之后,像是容纳了一个世界,就连那些置物架都给人一种近在眼前却遥不可及的感觉。架子上放着各种各样的武器,刀枪剑戟应有尽有,还有很多奇形怪状的灵器,她根本叫不上来名字。
  她只知道,她在打量这些灵器,它们也在打量她。
  能送入藏锋阁的灵器,都已经具有初步的灵性,每一个都有它们的出身和故事。在修士选择它们的同时,它们也在选择修士。遇到合自己心意的灵器,对方却不愿意跟着走,也不是没有办法,打一架不行,那就打两架。
  悬云宗弟子每次升一大阶或者有特殊的贡献都能进一次藏锋阁,所以一次搞不定自己心头上的灵器,还可以来第二次。
  秦惊蝉神识敏锐,她能感觉到这里的灵器们都在打量她,那“眼神”直白而好奇,却没有一个是带着那种“欣赏”到想要跟她走的意思。
  它们都好奇她,却没有一个看上了她。
  灵台里那棵长了两片小嫩叶的小绿芽正在微微摇摆,仿佛很高兴的样子。它一直在那里,安静地生根发芽,秦惊蝉老是忘记它的存在,只有在它微微晃动的时候,能感知到它强烈的存在感,和一些若有似无的情绪。
  秦惊蝉笑了笑:“你们都不想跟我走,是嫌弃我太菜了吗?”
  灵器们无动于衷。
  “那我可以随便带一个喜欢的走吗?”
  灵器们:不带走的就是不喜欢的意思?
  秦惊蝉抬脚走到一个架子面前,一条淡绿色的绸带静悄悄地悬浮在那里,它们都在打量她,就它没有。既然要在这里选一个字特别的出来,那肯定就是它了。
  看不出材质品级,也看不出是什么来历效用,它安静地就跟不存在一样。
  见她站在绸带面前,其他灵器们打量的目光瞬间消失,整个空间安静地仿佛就只剩下了她和这根其貌不扬的绸带。也不能说其貌不扬,走进了仔细看才发现,这绸带上有着一种很亲切的气息,一种生生不息的感觉。
  她一时无法分辨是神木的灵气,还是属于凤凰的涅槃之力——不管是哪个,都跟她很有缘分。
  她更进一步的发现,这绸带并不是没有存在感,而是封闭了感知,陷入了沉睡。如果不是她有着类似的气息,想必根本无法发现她的存在。
  一条沉睡的绸带,这让她不得不多想。
  伸手,就将绸带握在了手中,那光滑而柔软的触感,带着温柔的凉意,以及说不清楚的生机,安静地躺在她的掌心,光华敛近的样子没有任何吸睛之处。
  可秦惊蝉就是觉得它很漂亮,系在手腕上也很好看。
  ——
  离开藏锋阁,看着秋博涵手里的阵盘,她一点也不意外,这小子拜入璧枫真人门下之后,对阵法的热爱与日俱增。
  而秋博涵看着秦惊蝉手腕上的绸带,也笑得跟个傻小子一样。秦惊蝉去藏锋阁走了一圈,手腕上就多了个绸带,说明这绸带就是她在藏锋阁的收获了。
  裴丛拍了拍额头,为这俩幼崽忧心,“你们就不选个攻击灵器?”
  秦惊蝉和秋博涵交换一个眼神,异口同声:“前辈是对我们的杀伤力有什么误解?”
  裴丛呵了一声,选择闭嘴。这俩崽子的杀伤力,他比谁都清楚,毕竟是他带出来的。
  藏锋阁事了,璧枫真人对于秋博涵手里的阵盘觉得理所当然,至于攻击手段,攻击阵法不胜枚举。
  而墨羽尊者则看着秦惊蝉手腕上的绸带笑出了声,笑得秦惊蝉心里毛毛的。
  “师尊,您别这样笑,挺害怕的。”
  “确实没想到,你会选它。”墨羽尊者的眼神怀念了一瞬间。
  秦惊蝉看到了,“师尊知道它的来历?”
  “不是很清楚。”墨羽尊者摇摇头,“从我得到它的时候,它就是这幅样子,如果不是水火不侵,又有着隐隐的灵气,都没人相信它是一件灵器,就随手放在了藏锋阁……”
  却没想到,被秦惊蝉带了出来。
  秦惊蝉也没想到,这小小的绸带,居然跟师尊还有着这样的联系,看师尊并不了解它来历的样子,想必师尊能感受到它的特殊,也是木灵气带来的。只是这么多年,有多少木灵根的弟子进入藏锋阁,就没有人发现它吗?
  或者是有的,可能是因为它不起眼,所以没人选它?
  处理完手边的杂事,收拾好心情,秦惊蝉又要开始新一轮的闭关。
  小院里站着秋博涵,一脸不舍的样子。
  秦惊蝉忍俊不禁:“你也回去好好闭关,别到处跑了,不然你这修为都赶不上我了。”
  秋博涵“哦”了一声,步子却没动。
  直到秦惊蝉关上了门,他脸上的笑容才消失殆尽。
  裴丛化作兽型,趴在院子里的青桐树上,笑了一声:“我觉得你在犯一个跟小蝉她哥一样的错误。”都想着要隐瞒小蝉,还自认为是为她好。
  “不一样!”秋博涵呲了呲牙,“我会回来的!”
  他一定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