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申屠川回答。
季听扬眉:“说了什么?”
“说只要我能劝殿下上交虎符,他便将父母从成玉关接回来,并给予我高官厚禄。”申屠川全部坦诚。
季听轻嗤一声:“将你爹娘从成玉关接回来倒是有可能,至于高官厚禄……难不成他还想改律法?”
“他就是这样想的。”申屠川缓缓道。
季听眼底闪过一丝不屑:“那他可真是想多了,先帝昔日不过是想去掉一条宫妃侍疾的规矩,便在朝中引起了轩然大波,最后只能不了了之,他如今竟想改涉及朝堂的律法,真是不自量力。”
申屠川沉默不语。
季听顿了一下,安慰的握住他的手:“你是怎么想的?”
“自是不可能帮他。”申屠川表明态度。前世季听交出虎符后落到什么下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绝不允许她再重蹈覆辙。
季听定定的看着他:“如今看来,季闻是不会为你爹翻案了,若你想光明正大的接回父母,这次恐怕是唯一的机会。”
申屠川别开脸,神色淡淡的看向车窗外,许久之后才缓缓道:“不会的,总有机会。”
或许是有机会,可申屠夫妇在成玉关一日,便要受一日磋磨,他又向来孝顺,也不知心底会跟着受多少折磨。
季听沉默许久,才斟酌着开口:“若是你执意想接回他们的话,其实也不是……”
“我不会答应将虎符上交的,”申屠川淡漠的看向她,“我告知你这些,只不过是不想瞒你任何事,而非要逼你做什么。”
“我知道,我也没打算上交,”季听忙道,“我的意思是,你想接回他们,不是没有办法,只是这法子有些卑鄙了,你爹不一定会答应。”
申屠川蹙眉:“什么法子?”
“再有月余便是镇南王的五十寿辰,不管是先皇还是如今的皇上,每逢他寿辰都会送贺礼过去,不如今年我们去送,顺便想法子将你父母带回京都。”季听提议。
申屠川目光沉沉:“他们是流放之人,不得轻易离开成玉关。”
“活人不行,死人却是可以的。”季听眨了一下眼睛。
申屠川顿了一下:“殿下的意思是?”
“诈死。”季听缓缓说出两个字。
申屠川顿时不说话了。
“为镇南王贺寿之后,我们便先行离开成玉关,待快到京都时放出他们去世的消息,再由褚宴先将他们带去江南的私宅中生活,等到日后我有能力为他们平反了,再让他们回京都,你觉得如何?”季听询问。
申屠川沉默许久:“父亲一生正直,怕是不肯如此。”
申屠山有多固执,季听可是清楚得很,闻言立刻道:“所以才让褚宴直接将他们带走,而是咱们先过去,先把你爹劝服帖了再实行计划。”
申屠川微微颔首:“如此也好,希望我能让他改变主意,”说着话,他看向季听,“诈死一事往大了说是欺君,你确定镇南王会帮我们?”
“没想让他帮,叫霍骁直接寻两具同你爹娘身量相同的尸体,置于房中一把火烧了便可,此事知道的人越少,泄露的可能才越小。”季听直接道。
申屠川扫了她一眼:“霍骁?”
“是啊,你不知道,那是我幼时最好的玩伴,自打镇南王去了成玉关,便没有见过了,”季听啧了一声,“不过虽然没见过,这些年却是没断了联系,我们一直有书信往来,关系还同以前一样要好,他定然会帮的。”
“人都是会变的,单靠书信怕是看不出来,你确定他会帮你?”申屠川沉声问了一句。
季听扬眉:“自然会帮。”
“可前世你沦落到那般境地,也没见他伸出援手。”申屠川不紧不慢道。
季听沉默一瞬:“……是哦。”
“所以他同你并非那般要好。”申屠川提点。
季听蹙眉:“你的意思是,不找他帮忙?”
“若真能劝得父亲答应如此行事,剩下的便简单了,先让爹娘搬出镇南王府,寻一偏僻处居住,再实行接下来的计划即可。”申屠川缓缓道。
季听点了点头:“你说得有理,那就这么定了。”
“所以目前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让皇上选你去镇南王府祝寿,”申屠川眉头微蹙,“他向来不喜你同重臣来往过密,恐怕是不会同意你去的。”
“没事,那不是还有你么,”季听淡定道,“皇上现在还指望你能从我手中拿到虎符,正想可劲巴结你呢。”
申屠川顿了一下,平静的看向她,季听眨了一下眼睛,暗示的朝他勾起一个微笑。
三日后,申屠川独自出现在宫中。
“你要去成玉关?”季闻扬眉。
申屠川下跪:“家母体弱,如今在成玉关已有将近一年,臣心甚忧,想到还有月余就是镇南王的寿辰,皇上定会派人去贺寿,臣只求能随行,去见爹娘一次,待回来之后,定会为皇上肝脑涂地。”
季闻眼眸微眯:“你的意思是,愿意帮朕了?”
“臣愿意,”申屠川垂眸,“求皇上让臣去见爹娘。”
季闻定定的看了他半晌,这才缓缓道:“可若朕突然答应让你随行,皇姐怕是会起疑。”
申屠川抿了抿唇,一时间没有说话,季闻见他如此固执,便知道若想让他心甘情愿的做事,这一趟必须得让他去了。
季闻沉默许久,才缓缓开口道:“这样,朕还未选好今年前去贺寿的人选,干脆让皇姐去好了,这样你也能顺理成章的随行。”
“多谢皇上。”申屠川俯身,唇角微微扬起。
目的达到了,他便直接离开了,从宫里出来后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先去了一趟市集,买了热腾腾的糖炒栗子后才往家去,一进家门便看到季听正拿着个比脸还大的苹果啃。
他顿了一下上前:“怎么饿成这样了?”
“我不饿啊。”季听无辜的看着他。
申屠川蹙眉将苹果拿走:“不饿怎么吃这东西。”
“我也不知,就是想吃了,”季听笑笑,等看到他手上的油纸包时,顿时眼睛一亮:“栗子?”
申屠川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再过两个月,栗子的味道便没有这般好了,所以趁这几日你要多吃些,”他说完顿了一下,“但吃之前,还是先看大夫吧。”
“为何要看大夫?”季听不解。
申屠川眼底闪过一丝担忧:“你难道没发现么,自己近日很不对劲。”
季听顿了一下:“……有吗?”
“你觉得呢?”申屠川反问。
季听看向他手中已经啃了小半的苹果,静了静后道:“确实不大对劲,食性竟然同你越来越像,如今连苹果都肯吃了。”
“叫大夫看看吧,别是生了什么病。”申屠川蹙眉道。
季听答应了,等他去叫大夫的时候,不自觉的用手撑住了发酸的腰。
第120章
申屠川去找大夫,季听便拿了糖炒栗子去厅堂,坐下后一边剥栗子一边等。
先前的栗子都是申屠川给剥的,她也没觉得有多难,真到自己动手时,才发现一点也不容易,遇到已经开口的栗子好好,若是那种没开的,把手指都按出白痕了,也不见有打开的意思。
她只剥了两个就不耐烦了,然而又不想轻易放弃,正在纠结时,扶云和褚宴便进来了,她顿时眼睛一亮。
“殿下,您哪里不舒服了吗?”扶云飞奔而来。
季听将栗子交给他:“不必紧张,只是请个平安脉而已,你来得正好,快帮我剥栗子。”
“哦,好,”扶云听话的坐下,一边剥一边问,“往常都是每月初二请平安脉,这还不到日子,怎么就要请大夫了?”
季听笑笑:“没什么,就是觉得这几日胃口不大对劲,所以找个大夫来看一下而已,”她说话时一直盯着扶云的手,见他剥出的栗子不似申屠川剥的那般圆润,顿时嫌弃得不行,“你就不能小心些?”
“扶云已经足够小心了,可里头那层皮儿太黏了,揭的时候会碰伤栗子。”扶云嘟囔一句,半晌顿了顿,小心的问,“殿下除了胃口不对,还有别的问题吗?”
“我睡得香吃得多,能有什么问题?”季听失笑。
扶云和褚宴对视一眼,接着嘿嘿一笑:“我也觉得殿下一点事都没有,近日虽然不怎么吃肉,可精神却是极好,一看身子骨就十分康健。”
“可不就是,我好着呢。”季听颇为自得。
她说话间,扶云又将一个栗子给剥坏了,于是跟之前一样直接塞嘴里吃了,一边吃还一边安抚季听:“殿下别急,我肯定能剥好的。”
“……你不准剥了,再剥下去全给你一个人吃了,”季听无语的横他一眼,接着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褚宴,“你来剥。”
褚宴虽然爱吃甜,但对这种需要剥壳的东西却不感兴趣,往日也几乎没怎么吃过,听到季听要他动手弄,想了想道:“我用刀给殿下剁开吧。”不然最后的结果很可能跟扶云一样。
“……算了,还是等驸马回来吧。”季听无语的看了他们一眼,突然发现了申屠川有多不可替代。
她话音刚落,申屠川便从外头回来了,季听一看到他立刻跑去迎他:“你可算是回来了。”
“闯祸了?”申屠川蹙眉。
季听横了他一眼:“我一直在这儿坐着,能闯什么祸?”
“那为何这般殷勤?”申屠川说着,牵着她的手到堂中坐下。
季听轻哼一声:“不闯祸就不能殷勤了?”
“那就是有求于我。”申屠川淡定的看了她一眼。
季听正要否认,扶云便在旁边来了一句:“是啊,殿下想让你给她剥栗子。”
季听:“……”
“原来如此。”申屠川意味深长道。
季听咳了一声,抬头看向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大夫:“辛苦大夫跑一趟了。”
“是草民分内之事。”大夫谦逊道。
季听寒暄之后便坐下了,直接将手腕放在了桌子上,让大夫为她诊脉。
诊脉的过程中,申屠川的手一直放在季听的肩膀上,扶云和褚宴也一句话都没有,一个盯着她被诊脉的手腕,一个盯着大夫的表情,所有人都显得有些严肃。
季听知道他们虽然嘴上不说,可自从她染过瘟疫之后,他们便一直关心她的身子,稍微有点风吹草动,便都紧张得不行。
就像现在,明明都说了只是胃口不大对,所以请个平安脉,可他们还是担心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季听越看他们的表情越觉得好玩,忍不住笑了一声,结果她一笑,大夫顿时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可是有什么地方不对?”扶云立刻问。
大夫微微摇头:“还未诊完,”说罢,他看向季听,“还请殿下平稳下来,这样草民才能诊得准确。”
“殿下听见没,不准再笑了!有什么好笑的!”扶云立刻凶巴巴道。
褚宴也绷着脸道:“殿下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