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心幼就算迟钝,这话什么意思,总不能猜不出来……
  她咬着下唇,更加说不出话。
  “您听懂了吗?”江天隅说道。
  “师父……”唐心幼一切情绪都被从心底涨出来的欢喜压下去。
  江天隅说:“我想见你,我想当面跟你说……”
  唐心幼感觉她心口像是被什么烫了一下。
  “你在哪?”江天隅问了一声。
  “要不然你先休息……”唐心幼说着。
  “我不想休息,或者你不想见我。”江天隅说道。
  唐心幼愕然……
  这两天她心头像是有一只猫在抓她, 总是乱糟糟的,原因是因为她想见江天隅吗?
  唐心幼一下就想通了。
  她想见江天隅吗?想的。
  只是怕见了两人都没话说……
  “在哪?”
  “我在家。”唐心幼说道。
  “你等我,我马上到。”江天隅说完,挂断电话。
  唐心幼看看家里,垃圾篓里的垃圾,都被昨天几个孩子带到楼下去了。
  她才住了一天,家里不算太乱。
  要收拾的可能就是她自己。
  唐心幼到了梳妆台,伸出手想要去拿一只口红,却看到手腕上的玳瑁手串。
  黑漆漆的玳瑁手串,散发着莹润的光。
  看着这枚手串,唐心幼依稀响起了什么,却又觉得脑袋都被什么堵住了。
  门铃响了。
  而后是指纹解锁的声音。
  唐心幼慌乱的扔下手里的口红。
  江天隅说的,马上就到……原来真的只用了三四分钟的样子……
  她迎来出来。
  眼前的江天隅,身上的外套都没穿好,搭在肩头。
  “你怎么来的这么快……”唐心幼想起她师父飞天遁地,日行三千里的本事。
  不见隐瞒的江天隅说道:“飞着来的。”
  “果不其然。”唐心幼觉得师父还是那个师父,肆意妄为,桀骜不驯,这世上就没有规则能束缚他,他所想做的,他就飞着来做了。
  这出其不意的进门,果然就是她师父。
  唐心幼有些不敢直视面前的江天隅,她便低着头,看着自己手腕上的玳瑁。
  忽然,唐心幼像是想起了什么。
  一道记忆回到她的脑海中。
  ……
  一百年前。
  “那是一只大妖吗?”唐心幼问道。
  “是,这只妖怪出现,代表着灾祸的降临,战争的开始。”师父的脸出现在唐心幼的面前。
  没错,就是江天隅的脸。
  从唐心幼咿呀学步,到唐心幼独当一面。
  师父容貌都不曾改变,他就像是一只老妖怪。
  “什么妖怪这么厉害。”跟在师父身边,像是一只小尾巴似得唐心幼偏头问道。
  “玄武。”师父说。
  “上古流传下,传说中的凶兽……”唐心幼一脸震惊。
  他师父只是淡淡一笑:“对。”
  “师父你打不打得过?你可千万别出事儿。”唐心怡担忧的说着。
  “送你师父去战场呢,你就不能说些好听的。”师父笑了一下,她已经长大了,师父不能再像她小时候那样,顺手在她脑袋上摸一下。
  “那师父,你要旗开得胜。”
  唐心幼而后又补了一句:“我也想去,见见世面。”
  “见什么世面,那是上古凶兽,你以为是门前小河里鳖精?”
  师父一个人去的,几个月后,他回来到乾阳山的时候,找了好大一圈,没找到本来应该在乾阳山乖乖等他的小徒弟唐心幼。
  听说山下来了一只投靠的鬼王,鬼王挺着他的大肚子,上来对着师父说了许多恭维的话。
  “您这么厉害,教出来的徒弟本事高绝。”
  “要不怎么能一把抢走我的山头。”
  师父近乎全知,“她的那个朋友死了?”
  “对,也是怪可惜的,年轻轻的。”大肚子鬼王也知道,那位贝勒爷,是英年早逝的。
  原本应该是唐心幼的至交好友,唐心幼敬重他。
  死后给他的陵寝布置也是劳心劳德。
  “那我就不去找她了。”师父说道。
  后来又过了不久。
  唐心幼回到山上,就听说阴司来人,要找师父麻烦。
  来到大殿上,就见一个师父站在上处,阴司来的几位无常坐在客座。
  下方跪着一个披头散发的男人。
  “时年大雪,宿朝早就冻死在那个雪夜,承蒙真人爱顾,才在这世上多苟活十几年,既然时辰到了,宿朝不愿意在拖累真人,真人也不须为了宿朝再同阴司起龃龉,就让宿朝去吧。”
  黑衣散发的宿朝一个头重重磕了下去。
  久久未曾起身。
  无常鬼嘴歪眼斜,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只说到:“瞧瞧,瞧瞧,他们这边忠孝仁义,又是磕头又是下跪,都用不着他们抱着头一起痛哭一场,总之全是我们的不对。”
  无常们瞧着这俩人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这位真人,平日里没少帮他们阴司周全,但谁能料到这人背地里将一个亡魂藏了十几年,强行留着四人在这世上!
  他们阴司里有一本生死簿,都快翻烂了,任谁都找不出宿朝的魂魄下落,到了人家好生生的活着!
  人都死了,却被留在这世上十几年,阴司没有这个法理!
  越看这位,阴司的无常鬼就被气的越是嘴歪眼斜。
  唐心幼在门前站了一会儿,才敲了敲门。
  “师父我回来了。”唐心幼小声说道。
  看看,这人徒弟也是个好徒弟,做的事儿也都是好事儿。
  现在阴司能怎么办?
  要是黑着脸,非要将宿朝弄死,弄走,谁不说他阴司不要脸,用这个人家乾阳山的时候,就张口真人,闭口仙姑。
  “两位消消气。”真人照旧混不吝的坐在上位。
  “怎么消气?”无常鬼恨不能跟他打一架。
  唐心幼知道看一眼就知道她师父又要耍赖皮:“都留了十几年了,您就当没看见不就是了。”
  多少斩妖除魔这些年,在阴司面前,唐心幼还是有些面子的。
  “小仙子,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咱们吃得是阎王爷赏的饭,为阎王爷做事儿的,就得尽心尽力,您说一句放过他,我们就能放过?您瞧着我们是什么人?”
  那位无常鬼恨不能蹦起来跟唐心幼讲话。
  “这有什么值得生气的,我想留人,你们不许,那就折中一下。”师父瘫着手。
  “不能折中,宿朝怎么都要留下。”唐心幼还在唱白脸,跟着胡搅蛮缠。
  那位无常鬼干脆都不听唐心幼说话了。
  “真人,您就说说怎么折中吧。”几只无常鬼洗耳恭听着。
  师父也是无奈的叹口气:“前些日子玄武现世……”
  玄武现世,世道又要乱起来了。
  “您看出来什么了?”几个无常鬼问道。
  挥了挥道袍袖子,师父装的一派高深。
  唐心幼又插了一嘴:“将来要是真乱起来,阴司还要指着乾阳山呢。”
  话糙理不糙。
  几个无常鬼看着这位小仙子。
  “哎呦呦!这股子蛮横劲头,真是像极了几百年的真人。”
  上座的师父摆摆手:“心幼说的也是,届时你们阴司也缺人,再者就是……宿朝也算是我乾阳山的半个弟子,身上也有点功德,人也忠善,要不你们把他收了,做个拘魂使者,就是每月多让他歇息两天,能抽空回来看看我们。”
  还是徒弟知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