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因里希.米里亚姆.沃尔夫。
海因里希.米里亚姆.沃尔夫。
这是我在被韦斯莱双胞胎架着回到休息室里之后的一个小时,我被迫坐在最靠近壁炉位置上的沙发上,看着他们两个不断在我眼前晃动。
我知道我不应该在他们怒气冲冲——除此之外我也想不清楚究竟有什么词语能够形容他们的行为——的时候满脑子想着别的事情,但不得不说,那个叫海因里希的男孩儿十分令我在意。
在梦里我们是多么要好。
我在这儿打住自己继续往下想的念头,抬起头偷偷瞥了一眼站在壁炉前边的韦斯莱们。乔治双手抱胸,火光把他的身影勾勒成了一副漂亮的剪影。
如若他没在一小时之前把我恶狠狠地从礼堂拽走的话,我想我还会继续对着他的身影感慨一下。
我忽然无比同情海因里希——他伸出的手还未与我的相碰,乔治便已经揍过来,单手搭上我的肩膀。语气毫不客气地问道:“你认识他吗,弗洛?或许你应该介绍介绍他。”
我当然什么也没有说出口——我总不能说“他是我梦里的朋友,我们在梦中格外要好。”吧?我毫不怀疑乔治会把我从格兰芬多的塔尖上踢下去。
所以最后这次尴尬的会面以我被双胞胎拖走告终。
“所以,你确实不认识他?”乔治沉思了一会儿之后朝我转过来,带着不确定的口吻再次询问了我一次。
“不认识。”我不知道第几次说出这个词了。“我和你一样感到困惑。”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看见乔治一直紧绷的脸缓和了下来。
“他看上去像个图谋不轨的——那个词怎么说来着?”他这么恶狠狠地说着,在我身边不远处的地方坐下来。“啊,对——伪君子。”
我揉了揉眼睛。防止自己就这么倒在沙发上睡着,我决定快速结束这段拖了很久的,甚至本不该存在的对话。
“所以你们找我过来做什么?”
话音刚落我便后悔了。双胞胎的表情在这瞬间一下子变得震惊起来,就像是看见斯内普忽然在我们面前翩翩起舞一样。
“梅林的胡子!”弗雷德率先叫嚷起来。“邓布利多的话你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是不是?”
不得不说,他说的是对的。
我窘迫地点了点头,干巴巴地挤出几个词:“火焰杯……”
“明天是报名的日子。”乔治打断了我继续犯傻的行为,简短地说道。“增龄剂我们已经完成了收尾工作,我们明天就能去报名了。”
他说话的时候语调格外轻快,像是在讲一件格外好玩的事儿一样。
我莫名其妙地生出一丝担心的情绪来。
“等等,乔治——”我说。“增龄剂真的会有用吗?这种小把戏真的能够糊弄过邓布利多——还有裁判吗?”
“勇于尝试,弗洛伦斯——这么想想,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们将会是勇士——别当一只裹足不前的小羊羔。”弗雷德这么说完,从口袋里掏出一小瓶药水在我面前晃了晃。
我不再有耐心继续和他们纠缠下去,于是我站起身来。
“那么如果你们成功了记得告诉我。”我打了个哈欠。“或者我将在不知道谁的嘴里听到你们闹得满城风云的伟大事件——我得去睡了。”
他们没有来拦我。于是我一个人朝着楼梯上走去,走到一半我回过头去,他们仍坐在沙发上。火光描摹着他们的身影,恍惚之间这么多年他们像是从未变过。
“喂,乔治,弗雷德——”我听见自己这么开口叫了他们的名字。在他们抬起头来看我的时候,我笑着冲他们说了句“祝你们好运。”
我理应在第二天一大早便爬起来到礼堂里去等待着他们的增龄剂,看看到底有没有用处——可是当我一觉睡醒的时候已经时间已经不再早了。当我急匆匆地从寝室赶去大礼堂的时候,我并没有看到那两个身影。
反倒是看见了艾比盖尔的脸。
她坐在靠边的,不怎么起眼的位置上,脖子上围着那条紫色的肥大围巾。她低头翻看着手里的一本书,黑发从她的耳边垂落,一直滑到胸前。
我朝她的方向走了过去。
“早上好。”我小声地说着,在她身边坐下来。
她头也没有抬一下地说道:“不早了,弗洛伦斯。”
我尴尬地揉了揉鼻子,一时不知道究竟该说什么。于是我快速地打量了一番四周的样子——礼堂的桌椅被推到了四周,一只精致的高脚杯被放在门厅中央,放在惯常放分院帽的那个凳子上。而地板上画了一道细细的金线,每边都有十英尺长,把杯子围在中间。
“你报名了吗?”我询问她道。“我听说年满十七岁就可以报名了。”
“没有,”她终于合上书朝我看过来。“你知道我对这个不感兴趣的。”
——多么讽刺又好笑啊。我忽然这么想道。有人绞尽脑汁都想要参赛,而有人达到年龄却对这个活动嗤之以鼻。
我想问问她有没有见到谁成功报了名,可是我还没有开口,我便听见礼堂里的人发出了一阵骚动——我甚至还听见了几声尖叫。
我朝着那个方向看过去,第一眼看见的是克鲁姆。他双手抱着胸,看了眼走在他身侧的男孩儿。
“就差你了,海因茨。”他说。
我再次感到浑身上下不自然地颤抖了一下,走在他身侧的男孩儿,海因里希,冲他笑了笑。
“我知道,威基。”他说着四处看了一圈儿,很快目光便与我的相撞。他脸上立刻露出了昨晚上的那种兴奋的笑容,带着炫耀意味地踏进了火焰杯四周的年龄线里。
“你认识他?”坐在我身侧的艾比盖尔忽然开口问道。
“海因里希。”我干巴巴地说出了他的名字。“说实在的,算不上认识。但是他似乎认识我。”
艾比盖尔沉默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他看起来像一只到处开屏的孔雀。”
她说得没错。在海因里希轻巧地往杯子里投入了自己的名字过后,他冲着四周围过来的女孩儿点了点头——甚至亲吻了其中一位的手背。而后这只张扬的花孔雀昂首挺胸,朝着我们的方向走了过来。
“早上好,”他这么热情洋溢地和我打了个招呼。“昨晚休息得好吗?我可以邀请你和我到处转转吗,弗洛?昨晚我们甚至没办法好好说话——”
而后他忽然打住了,我随后才意识到他看见了艾比盖尔。
“对不起,是我的错,我太兴奋了。”他懊恼地说完,夸张地冲艾比盖尔鞠了一躬,提起她的手在手背上轻轻吻了一下。“这位漂亮的小姐,您叫什么名字?”
“艾比盖尔。”我看见艾比盖尔面无表情地说道。“艾比盖尔.希尔。”
海因里希挑了挑眉毛。
“啊,希尔。”他简短地说着,放下了她的手。“有趣的姓氏。”
艾比盖尔的表情在那一瞬间有了变化。没等我看清楚,她已经转过脸来冲我说道:“我刚刚一直想告诉你,那对韦斯莱双胞胎不知道从哪儿搞来了两瓶药水,咕噜噜喝完之后跳进了那个年龄圈儿里——”
我瞪大了眼睛,等着她接下来的话语。
“我想你会乐意去一趟医疗翼。”她说道。
我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如若将它形容成五雷轰顶,那也没办法将我内心的慌乱形容得淋漓尽致。我在听见“医疗翼”三个字之后大脑便一片空白,只有身体率先行动起来,朝着那个地方飞速地奔跑而去。我感觉我跑过的地方开始一块一块地崩塌,仿佛我脚底就是地狱,有一只无形的手正拖着我往深处坠落。
我就不该答应把药剂给他们。我咒骂着自己。如果药剂出错,如果乔治因此身受重伤,或者更糟,就这么死去的话——
我不敢再往下想了。
“乔治!”
我撞开了医疗翼的大门,一如多年前他冲进医疗翼的时候那样。
然后我看见了他。
他正躺在床铺上,他的兄弟在另一张床上躺着。我看见花白的胡子发疯似地,杂乱地长满他的脸颊。他那头漂亮的红色头发也变得灰白,看上去像个七十多岁光景的老人。
梅林啊——
“弗洛?”他从床铺上微微支起身子,小声叫了我的名字。
“是我。”我感觉自己鼻子一酸,像个傻子一样重复着他的名字,扑到了他的床边上。“对不起,这都是我的错,我应该拦着你们——不对!我应该求助我的母亲关于增龄剂的事情。
“都是我的错让你们变成了这样——”
我说出这句话之后,再也没办法控制住自己的眼泪,就这么趴在他床边嚎啕大哭起来。
我不是个喜欢哭的人,我从来不知道自己能够哭这么久。我只觉得自己的眼泪像是坏了的水龙头的水一样往外淌,怎么也停不下来。
直到我感觉到他的手轻轻放在了我的头上。
“看着我,弗洛。”我听见他的声音响起来,气若游丝——我用力摇了摇头,还是继续抽抽搭搭地流着眼泪。
“你得看看我,弗洛,我的时间不多啦。”他再次重复道,声音里带着祈求的意味。于是我抬起了头,胡乱地抹了把脸。
我看见他冲我笑了笑,那白色的胡子随着他的动作颤了颤。而后他伸出手,轻轻地抹掉了我脸上挂着的泪珠。
他看着我,我也望着他。一时之间我忘记了继续哭泣这件事儿,只是专心致志地在他焦糖色的眼睛里面寻找我的身影。我没由来地开始想起我和他第一次对视的时候,那天下着小雪,而我和他隔着人群遥遥相望——
而现在,他就要死了。
这么想着,我感觉我的心脏传来一阵刺痛,像是被人施了个钻心咒一样疼得我再次落下泪来。
“你哭起来一点也不好看。”我听见乔治这么说着,笑了几声,而后剧烈咳嗽起来。“微笑啊,弗洛伦斯,微笑——你笑起来的时候我总是能想起雏菊开花。”
然后我看见他的眼睛一点点闭了起来,本来放在身上的手也垂落到了床边。
我还未拥有他,也未拉着他的手走过我想去的每一个地方,也不曾亲吻过他呢。
这一切都不该这样。
“你怎么能死呢?”我听见自己抽抽搭搭地说道。“你怎么能死呢,乔治,我——”
“他没有死,西德利亚小姐。”我听见庞弗雷女士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来。“这是年龄线的惩罚,他不应该试着跨过去的。”
……什么?
那句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我喜欢你”卡在了我的喉咙里,我呆愣地跪在原来的地方,愣愣地看着乔治从床上爬了起来。
“嘿,”他冲我笑了笑,脸上有些尴尬的意思。“其实弗雷德也参与了这次策划——”
我转过头看了一眼弗雷德,他把自己严严实实地裹在被子里面,一副与他无关的样子。
“我能解释的。”乔治冲我伸出一只手来,我往后一步躲开了。
“这又是你们的恶作剧,是吗?”我听见自己的声音不自觉地在颤抖。“从一开始你们就知道自己根本没有事,你们联合在一起骗我!”
“我——”
“你真讨厌,下地狱去吧,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们了,韦斯莱!”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吼出了这句话,转身就往外走。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发火,或许这根本算不上生气——如若放在从前,或许我并不会多么介意这件事情,这只是一次格外成功的恶作剧罢了。
只是我喜欢他,他的一举一动都牵扯着我的情绪——我如此轻易地被他玩弄于手掌之中,像个傻子,像个马戏团里的猴子。
我差点就告诉他我喜欢他了。
你多像个笑话啊,弗洛伦斯。
如若他知道了,这一切都只会变成另一个茶余饭后的笑谈吧。
我冒冒失失的恋爱像是一个蹩脚的笑话,却没办法讲给别人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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