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宁卿眉头紧锁,身体绷起,一言不发地对视上唐百衣的眼。
她在哭。
帝王威严的声音,带着讥讽,“国师,你这徒弟教导有方,居然敢威胁孤。这丹药也非一颗,还请国师亲自给你的好徒弟试药。”
顿了顿,帝王继续道,“若是试药成功,孤作为嘉奖,特赦你的一众伙计。但是你!”陡然,嗓音拔高,带着盛怒,“罪该万死!”
罪该万死一出,所有广场上的侍从,纷纷惊慌跪地,叩首臣服。
在圣威下,他们噤若寒蝉。
帝王紧紧盯着君宁卿,眉眼闪过一丝兴奋,勾起冷笑,挥手示意。
“孤长生之日,即是大理重归繁盛之时。万国来朝,永世绵延!国师,不要让孤失望。”
唐百衣咬紧唇瓣。
试药成功,能赦免?这是真话还是假话?自己若是死了,谁来保护阿依记的众人?君无戏言,但可以玩弄诡计。
唐百衣望着一袭月牙白国师长袍的君宁卿,一步一步从容镇定地向自己走来。
他拂袖踱步的模样,像极了和自己初遇时的场景。
“请你,救救我们!拜托你!”
当时,兵荒马乱,庙宇飞火,哀嚎遍野。那时候,君宁卿就像普天济世的仙人一般,将自己从修罗炼狱中,拉了上来。
而现在,君宁卿依旧广袖凌风,乘风而立,只是,他手中多了一枚药丸。
“嗤——”身边的公公丝毫不留情地一把掰开唐百衣的下巴,粗笨的手指狠狠抠烂唇瓣。
君宁卿眉眼清寒,寒凉无波的神情,不知在想什么。
唐百衣被迫张开下巴,紧紧盯住君宁卿的动作。
师父他,会给自己下药吗。
师父会把自己当做药人吗。
一粒丹药被灌下,残影掠风,君宁卿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就连距离最近的公公都没有看清。
“回陛下,丹药没问题。”
半炷香时间过去后,君宁卿施施然一抱拳,孤傲从容,不染凡尘。
唐百衣如同一个破损的娃娃一般,跪在一侧,任由公公翻来覆去揉捏脸颊,给帝王看脸色。
“陛下。”公公掐着尖细的嗓音,谄媚笑道,“她好得很,就是阴阳怪气。”
帝王顿时哈哈大笑,心情好到大手一挥,“孤今日得长生药,就是她的死期,既然她不给孤好脸色看,那孤,就要赏她一个礼!”
顿时,威严的嗓音一喝,嘹亮的沉音,回荡在整个广场。
“来人!将这群颐国贼子尽数砍了!一个不留!”
震耳欲聋的低喝!
这是圣旨。
“是!”顿时,站在阿依记众伙计身后的刽子手纷纷得令,高高扬起冰冷泛着寒光的锋刃。
“陛下。”公公顿时小心翼翼,“不将人拉去刑场么,还从未有在宫里杀头的先例。”
“嗯?”国君威严的眼神剐过公公,冷冷道,“先例?孤就是要让这细作在临死前,看个明白!来人!行刑!”
君无戏言,但是有诡。
“轰——”一排排森亮的斩刀高高架起。
人群中,瑟瑟发抖的阿依记伙计们,没有一个人出言求饶,也没有一个人哭泣。
就算是死到临头,他们都跪得一板一眼,任由冰冷的闸锋抵在他们喉间,寒凉到一点温度也无。
“阿止。”王离侧脸对着身边的慕容止苦笑,“阿止,我很早就想这么唤你,而不是,少爷。”
少年慕容止已经出落倾城,他惊诧地转过脸看着忠心耿耿的家臣王离,怎么都说不出话来。
红红儿被闸锋抵在喉头,还努力望着高墙上慢慢探出的人影,艰难地遥遥头,“紫雀姐姐,不要,不要进来。”
无声的口型,怎么都传不到那么远的距离。
随着斩刀高高扬起,国君一把将丹药服下,仰头哈哈大笑,笑得真龙玉冠乱晃,前俯后仰,“好极!好极!看看!这是孤的江山!这些人,都是孤的……!”
“嗬嗬——”
突然!
惊天变故。
一把匕首横贯穿入国君的喉脖。
唐百衣浑身没有绳索束缚,两手紧紧握住匕首,一把穿透帝王的喉脖,将他的大笑声横里截断。
喉脖被割开,汩汩气泡声顺着鲜血一同泛出,“嗬嗬”的呼吸声混杂着听不清的咒骂。
大理国君怒瞪双眼,眼珠凸起,死死一把反手握住唐百衣的手,寄希望于那穿透他脖子的匕首,可以消失。
然而。
唐百衣盯着国君开始青紫的脸,狰狞地笑了笑,悄悄凑上前附耳道,“陛下,您活得够久了。”
国君瞳孔倏地紧缩。
“陛下,这丹药您吃了也是死,君宁卿的药您还不知道么?反正我也活不了,不如一起。”
君宁卿给自己灌下的根本不是他手中的丹药。
在那千钧一发的时刻,君宁卿动作行云流水,快成残影,但自己还是看清了。
他从袖中掏出的是止血丸,还瞬间反手出匕首划过自己的束缚,将匕首塞进自己袖中。
师父,真是,好算计。
陛下今日怎么都会死。究竟是死于自己手中,还是死于丹药,这取决于自己的选择。
然而,自己为了救下阿依记的人,一定会出手,先发制人。
只是,君宁卿准备怎么善后呢。
大理国君难以置信地怒目圆瞪,喉中艰难的发出汩汩气泡声,怨愤盛怒,眼眶赤红。
“哇——”
一口鲜血从喉中喷出。
国君颤抖的手指指了指君宁卿的方向。
他至死都不明白,君宁卿居然会背叛他。
忠君爱国,是君宁卿的一世清誉,他怎么能堂而皇之地淬成毒丸,还助一个将死的细作行刺。
“轰!”
国君僵硬倒下的身影,整个躺进血泊中。殷红的鲜血像是散落一地的绝望鲜花,令人唏嘘。
整个广场,一片寂静。
落针可闻。
良久,终于有一名吓到失语的公公,屁滚尿流地跪地爬,慌不择路,“来人!来人!陛下薨了!有人,有人行刺!”
“哗啦啦啦啦啦!”
高墙上,翻进一大批人。
然而,没有一个人是禁卫军。
公公瘫软跪坐在地,惊呆。
一批批大理百姓模样的士兵冲进来,各个举着刻有颐国刻印的兵器,从四面八方翻越高墙,横跨冲来。
皇城内,所有大理国侍卫震惊,呆立片刻才反应过来迎面抵抗。
唐百衣蹙眉,看着人群后那长身而立的男子。
沐珩,他这是打算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