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长们有的老有的少,跨过高高的门槛时,都会冲他叫一声:“叶老师。”
小孩子们也含糊不清地喊他叶老师,以和以前的老何老师区分开来。
他看着何大姐在屋里做账单,一笔一笔记下每家每户交的学费,不多,每个月三百,还有家庭一时交不齐的。
这些何大姐都记下来了。
何母领着两个孩子在厨房忙活午饭,以后他们就要和十几个孩子一起吃饭了,槌槌没有什么反应,年年却很新奇又心动。
他长到两岁多才从山区的犄角旮旯里出来,身边只有槌槌一个玩伴,旁边的学校里都是要读书的大朋友。
这还是头一回看到这么多小朋友。
叶生收回视线,转身在天井高高的台阶上坐下,看着头顶一方窄窄的田字形天空。
要想开创一份事业很难,他没有那样的勇气,但至少,他能做到继承。
“是不是还少了一个娃娃。”何母很记得前院的十九个娃娃。
“有一个妮妮,她爸妈离婚了,没送过来。”
“年前不是说要办全托吗,她伯伯家不肯帮忙带她。”
“可不是,妮妮爸干的就不是事,趁着女人在外面打工,自己跟别的女人好了,回头要到了孩子监护权又丢下不管。”何大姐是有感而发。
叶生系着鞋带,掀掀眼皮:“不管这些,我先去把孩子接过来,是要办全托还是怎样,联系到孩子父母再说。”
他出了前院门,迎面看到附近蓝家寨的一对父女。
那女孩年纪不大,生得娇俏,正嘟着嘴不乐意被父亲拉过来。
抬头看到他又换了一副笑脸,欢欢喜喜跑过来叫他:“叶生!”
“没大没小,叫叶老师!”做父亲的训斥完女儿,回头跟叶生说了他的来意。
他想问问叶生,能不能让他女儿蓝铃铛留下来当个小老师。
女孩一副少数民族的传统打扮,大胆地望着叶生瞧。
这让叶生回想起去年九月份,他第一次回乡时碰到的场景。
那时他途径蓝家寨,寨子里正在举行盛大的传统婚礼,喜轿里的女孩突然掀了盖头跑下楼,叫嚷着她不嫁人,一群人追得她鸡飞狗跳。
叶生差点乐笑了,早听说蓝家寨的女儿都是宝,是凤凰和公主,可也没听说过上了花轿还反悔不嫁的。
这样一寨子的人都拿她没办法,做老父亲的还要操心不嫁人,又没其他能力的女儿还能干什么。
蓝铃铛不爱读书,初中一毕业就闲赋在家,到处晃荡,最近突发奇想要出去闯闯,一寨子的人都没有敢放心的。
叶生看她跟他侄子何进差不离的年纪,这要是不收留人,就得回去继续嫁人了,便爽快答应下了。
如此何大姐的帮手也有了。
“伯伯,我现在有事,回来跟你们说工资多少。”
“不急不急,你忙你的,不差那点钱,能让铃铛收收心就好啦。”
叶生失笑,走到妮妮家,大门紧闭,转道去了她大伯家。
门口,一个四岁小女孩背着小书包,独自坐在门槛上玩泥巴。
叶生看里面一家人吃饭的场面,叹口气,把孩子抱了回去。
如此,年年又多了一个姐姐。
——
叶生再回乡,已经是一个月后的三月份,春回大地,万物复苏。
家里和以前的沉闷气氛有了天壤之别,围屋里的笑声,唱歌读书声,老远就能从村头听到。
何大姐见了面就喜笑颜开,风风火火地操持着幼儿园的一切事宜,精明又能干。
完全不见以前那个被丈夫家暴,不得不带着儿子回娘家求助的颓丧女人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