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这个男人还是长头发,没想到他却与南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那时南烟在么。
怀礼那时就见过她么。
“怀礼,你觉得这里开成咖啡馆怎么样?”晏语柔同他商量起来,“本来我觉得画廊最适合,但是想想这里开过太多的画廊,只不过是换人经营罢了,不会景气——可能咖啡馆更好一点。”
晏语柔说着,开始左右指着哪里放咖啡机,哪里设成吧台,吧台几张椅子,哪里再摆一些盆栽和造景,哪里再放书柜,书柜上要摆什么样的书。
二层围栏环成半圆,怀礼顺着她所指,余光望到另一侧。
对面两人说说又笑笑。
女人剪短了发,本就是娇小身材,如此更像个未经世故的小姑娘,偎着身侧的男人,用手示意前后左右的墙面,好似也在规划着以后这里要做什么。
男人只对她笑着点头,一切都顺从她。
而她不经意指过来的一瞬,便恰恰撞入了围栏另一侧的他眼底。目光迅速地掠过他和他的女伴,漫不经心地朝另一侧走开。
已经她对他失去了从前的那种直勾勾、明晃晃,满怀充斥的目的心。
“他们是要开画廊的,对吧——”晏语柔一句勾回了他思绪。
怀礼垂目,她便抬起头,笑容戏谑。
“我们不要让给他们,好不好,我很喜欢这里。”晏语柔直直地看着他,语气带着些许娇嗔。
似乎在提醒他什么。
怀礼只笑了笑,没什么情绪。
他好像一副顺从态度,随便她如何作弄。
“前面就是那副画,我上次跟你说过的,”晏语柔此时仿佛有了底气,指这一侧行程的最末端——这个半环形楼梯围栏顶点直对的方向。
“什么画。”怀礼不大有印象。
“《for lance》,我跟你说过——”晏语柔要挽着他过去,突然电话响了,她撤开一步接起。
怀礼却没等她,直往那幅画而去。
徐宙也和南烟也接近了那副画。
两拨人从不同的起点出发,最终汇于一处。
有生之年。
狭路相逢。
工作人员为他们一一介绍过去,到了这副,却只用了寥寥数语带过:“这是我们老板的朋友辗转多人收来的画儿,挺漂亮,但画家生平不详,也卖不出去——你们知道嘛,现在买画儿都要看作者是谁的,画廊里挂着谁的画儿,这里的画就都非常好卖。”
若是无名之辈,那肯定无人问津。
工作人员没有补充这句。
而他们那个不争气的老板就爱捯饬这种不出名的作者画的不值钱的玩意儿,搞得现在画廊经营不下去只得草草转手。
徐宙也略略了观察下,却是眼前一亮,惊喜地对南烟道:“南烟,你不觉得这幅画的画风很像你的吗?”
南烟顿了顿,决定装个糊涂。
“也不是很像吧——”
说着便要走开。
还未撤步,却是一道轻柔清冽的雪松香气自身后靠近了她。
怀礼也好似被工作人员勾起了兴趣,走近了些,在她身旁微微俯了身,仔细地端详面前这幅画。
他太高了。
如此与她维持着不亲不疏的距离,半天猜不到他要做什么。
她才要走动,他温和嗓音才落在她耳畔。
“你会画画吗。”
南烟舌尖微动,差点儿脱口说出“你不是知道吗,装什么装”。
可她还是忍了又忍,稍稍一抬眸便对上了他低垂下来的视线。单薄的双眼皮,瞳眸深邃,总带着笑似的。
真好看。
她呼吸落了一拍,勉强咬牙笑着。
“会一点。”
怀礼眼睫微霎,“哦”了下。又欣赏似地去看那副画,“你画的肯定比这副好看。”
南烟眉梢轻扬,将错就错了,“你怎么知道?”
怀礼看着她,笑,“我猜的。”
她要装到底,他就摆明了跟她睁眼说瞎话。
跟以前没什么差别。
南烟无声地笑了笑,却不觉得自己被夸——反正“没那么好看”的也是她的。她没好气白他一眼,仿佛这不是她的画,扭头就朝徐宙也的背影过去。
他却是不顾会被谁看到。
修长高大身形一侧便拦住了她去路,冽而柔的气息低沉下来,前面的徐宙也许久察觉到南烟没跟上,已经回了头。
怀礼便看着不远的另一个男人,微微低了身,笑着同她耳语,“他要是知道这幅画是你脱光了画给我的,会不会跟你分手。”
南烟眉头一跳,抬起头来,瞧着他唇角隐隐的淤青,有点嘲讽:“你想干什么,还想挨揍?”
“当然不想,”他倒是如实作答,身子又低些,靠近她耳畔继续低声、徐徐地道,“但是我很想干.你。”
“……”
南烟动了动唇,徐宙也却已有了危机感似的,黑着张脸,大阔步地朝他们过来了。
怀礼微微一笑,这也才放开了她,慢条斯理地系上西装外套的纽扣,恢复了向来那副彬彬斯文的模样,最后看她一眼,便走开了。
南烟望着他西装革履的笔挺背影,思绪一晃,几乎以为方才那道声音仿佛不是出自这个男人的嘴巴。
不过想来他们也曾亲密无间到什么话都可以说的程度。
只是从不说真话而已。
所以现在呢。
为了挑衅她而已吧。
南烟心底冷哼了声想。
.
这件事着实不好办。
遇到其他买家也就算了,偏偏是有过过节的人。
晏语柔他们咬死了想要这个画廊,价格一路水涨船高拉大了差距,徐宙也和南烟现在足足差了她20多万。
两边各自斡旋,都不肯放弃。
宋欢凑了10来万给徐宙也。
徐宙也近来才知道那个纹身店是宋欢和朋友合开的,开始也是为了帮忙,还是从前与他为了quiz抛头颅洒热血的那段时光最为快意。
为他凑钱,也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再将quiz开起来。
然而眼下的事情是搞定这个画廊。
再见到冷泠,是徐宙也主动登门。
那晚为了她一句“那个画廊的老板是我爸爸的朋友”去见她,可坐下来还没聊两句他就去一旁打架了。
说到底有点不好意思。
冷泠是从小到大一点苦头没吃过的女孩子,锦衣玉食,养尊处优,处处有条有理,节礼却不拘束。
徐宙也接触惯了南烟那种天性奔放又烟火气十足的姑娘,他坐在沙发上等待,一时还有些不大自在。
就跟第一次去高尔夫球场见冷嘉绅似的。
冷嘉绅今日也在家,冷泠没让收拾家务的阿姨去打扰,泡了茶过来坐下,放低一些声音,对徐宙也笑笑说:“今天有空过来给我赔礼道歉啦?”
当年他不告而别一走了之,现今回来了上次见面也没好好聊聊。徐宙也便不好意思地道:“确实该跟你道歉。”
“你来我家,南烟知道吗?”冷泠笑一笑,“我怕她会多想,如果给我我也会多想。”
“她不知道,”徐宙也说,“我没有告诉她。”
冷泠眉眼带了笑,揶揄:“哦?那你们之间有秘密了。”
“——不是,她不会多想,”徐宙也不大喜欢她这个说法,笑着回拒,而是直接挑明了他的来意,“画廊是我要为她开的,来找你也是我的决定。”
南烟肯定是不会多想的。
他心底重复。
冷泠用一把小银勺搅动着杯中清香扑鼻的花茶。
花瓣儿旋着水波漾出了些许情绪来,她撑着下巴看徐宙也,一字一顿道:“不用决定什么,反正本来我也打算帮帮你。”
“那——”
“不过我不知道你是为了南烟开画廊的,”冷泠说,“我以为你是为了你外公。”
“哦,这个,我外公的画前几天送展了——”徐宙也解释道。
“我知道的,”冷泠接过了话,顿了顿,目光直直看着他,似乎若有所思。须臾后,她才又补充,“北京哪里办展,我基本都知道的。听说过。”
也是。
这岩彩本就是冷门,画展一年到头统共没几个。
没准她还去过。
当年他也是不忍外公才华埋没才与冷泠接触的。冷泠很惜才,比她行事风格倨傲的父亲冷嘉绅温和许多,在这方面也帮了他很多。
没曾想他又一次因为这样的事要找她帮忙。
冷泠知他好意思来,但八成是不好意思开口的,于是她先打开话题道:“那个画廊之前我爸爸想买给我,大概三四年前的事情了,我觉得地段不太好,开过的画廊也都倒闭了,我爸就介绍给了他的朋友。”